八點不到,項目組的臨時團建接近尾聲。風嘉玥下台與周圍人寒暄了幾句,便安排尹特助善後,甯泉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目光也知道他的意思:撤乎。
返程時風嘉玥開車,甯泉用地圖導了用時最短的路線,但風嘉玥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在高架走錯了路口。
“你不對勁,大哥。”甯泉說道,風嘉玥簡直是不會犯錯的代名詞。
而且她吃的很撐,窩在座椅裡昏昏欲睡,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幹擾。
直到智駕小E在下一個路口轉彎,甯泉發現他們繞到了J大,忽然聞到了糖炒栗子的香氣,風嘉玥停下車,解開安全帶,解釋道:“也不知道是誰,這一個星期都在念現在的栗子味道變差了。”說完便邁着大長腿下了車,過了馬路,在一衆年輕人中間順利交易兩袋栗子回來。
車門轉動,他将兩袋栗子盡數放到甯泉懷中。
甯泉蔥白的手指磨砂着紙袋,伴随着焦糖香氣,她的第一反應卻不是想吃,而是想要把這些栗子當禮物珍藏起來。
風嘉玥望着甯泉的表情一怔:“吃啊,嘗嘗看是不是你想的那個味道。”
甯泉順從的點點頭,喉嚨酸澀,她怕開口眼淚就會掉下。
風玥手足無措的握了握方向盤,目光毫無焦點的定在人頭攢動的J大校園門口:“怎麼了?”
“有人惦記真好啊。”甯泉重重壓下内心的感情重新開口。
她總不好說前二十多年她的人生又争又搶,這是她第一次不勞而獲吧。
可這種欣喜的背後帶着濃烈的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得到了這份惦念,又因為太容易得到,她害怕這份溫情像煙花稍縱即逝。
風嘉玥被甯泉這話噎了一下,沉吟片刻後再次釋然一笑:“夫妻之間不是很正常的嗎?”
他明顯是在安慰她,但甯泉不以為然,她不覺着兩個人真有那麼親近,随即換了個話題:“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這裡了,大一新生的開學典禮上,你當時研一了吧,穿的是深灰色西裝,主席台的絨布還粘着暑假裝修剩下的水泥。”
風嘉玥的思緒飄遠,發現青蔥歲月不忍直視:“我居然穿過深灰色的西裝?那确實很久以前了……”
甯泉轉頭看他側臉,鼻梁投下的陰影切過嘴角,“你念完稿子下台階時,有個紮馬尾的女生攔住你要微信。我們都以為你會拒絕,結果你當場報了手機号,說‘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系我’。”
當時甯泉就很佩服風嘉玥裝傻的本事,明明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沒想到讓他變成一種公益行為。
“嗯,當天我的賬号就收到了幾十條好友申請,為我研二成為助教奠定了紮實的群衆基礎。”風嘉玥頗為好笑的回憶道,忽然輕笑:"原來你記得這麼清楚。"
校廣播站還在放《楓》,周傑倫的嗓音混着糖炒栗子的焦甜漫進車窗。甯泉的指甲無意識刮着真皮座椅的紋路,是啊,怎麼記的那麼清楚呢?她自己也說不明白:“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怎樣的?”
風嘉玥瞄了眼時間,重新啟動了車子,車輪軋過減速帶,車廂輕輕震顫:“當時校長臨時要求脫稿,我背到第三段卡住了,隻好盯着觀衆席倒數第二排的藍色蝴蝶結。”
甯泉茫然看向風嘉玥:“那天你居然在那麼多人之中,看到我了?”
後視鏡裡風嘉玥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睑投下青灰的影,像是早預料到她的反應。
“唔,但那似乎也不是我第一見到你。”儀表盤藍光映得風嘉玥下颌線泛着冷調的白:“甯家小姐考上J大那年,甯老爺子給每個學院都捐了實驗器材。”他指尖輕敲方向盤,“簽收單需要學生代表簽字。”
甯泉微微怔住,她忽然想起簽收那天,透過教務處的百葉窗,看見個穿白大褂的男生蹲在走廊調試機器人,後頸棘突随着動作在皮膚下滑動,像未完工的雕塑:“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甯家人?”
“嗯。我還知道你每次做完設計都要吃燒烤,知道你和舍友總在實驗樓後門等麻辣燙的外賣。”風嘉玥打轉向燈,暖黃光暈在他瞳孔裡明明滅滅,“還知道你們做工地實習的那周,連續五天都在西苑食堂吃火鍋。”
甯泉耳尖逐漸升溫,難怪他如此喜歡投喂她,原來早就知道她是個吃貨。
“當時我的實驗室在你們樓上。”風嘉玥終于轉過臉看她,露出眼尾笑紋:“每次電梯停在四樓,都能聽見有人說'走,去吃熱熱鬧鬧一大鍋'。”
“是了,火鍋,有容乃大嘛。”甯泉已經忘了為什麼會說起這個話題,鬼迷心竅的問:“那你今天的熱熱鬧鬧一大桌不會為我量身定制的吧?”
風嘉玥絲毫沒有隐藏的想法:“不然呢?難道甯太太小小的口腹之欲我還滿足不了嗎?”
甯泉突然覺着自己耽誤風嘉玥的事兒了,他向來行事低調,這次甚至搶了李總工的風頭:“下次你可以隻請我一個人。”
“怎麼?你可以請大家吃喜糖,不許我請大家吃喜酒?”風嘉玥好以整暇的看着甯泉的表情。
甯泉看上去不露聲色,内心已然驚濤駭浪。
确實,風嘉玥以提振人心,犒勞工作人員多日辛苦為名,完美的将二人的關系公之于衆,既契合了眼前的形勢,又達到了他的目的。
甯泉徹底敗下陣來,為什麼他連冬天的婚禮都不等了呢?
什麼時候,他黯然無波瀾眼底,也變得春日湖面一樣,漾起層層漣漪?誘人入局。
風嘉玥的車速踩着城市的最高限速開進小區。
甯泉聽着自己如雷的心跳,比她考賽車駕照那天還緊張。
車一停,甯泉便機械的解開安全帶,開車門下車。
風嘉玥明明什麼都沒有說,但甯泉總能感覺到他那邊給過來的壓力,事實上,風嘉玥的氣息已經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