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懷用三年的光陰将那心法與自身融會貫通,從最開始的筋脈氣流與之相撞,傳至五髒六腑的痛感令他從沒睡過一個好覺,到如今好在第二年習了這刀法,狀況竟慢慢有些減輕。
也不知是心法與那刀法相應和還是怎的,總之謝知懷能感覺到毒發的次數愈來愈少,疼痛相較之前倒顯得溫和了許多,對他而言自是好事。
這第三年,謝知懷算是鞏固加強,防止這毒再蔓延複發,畢竟要與這東西相伴一輩子,誰也不知這定時炸彈何時才會爆炸,與其說他是為了解咒,不如說是他将每一日都看作是最後一日,抱着且活得活的心态去惜命。
正巧,謝知懷練完了今日的武,随意找了塊大石頭坐着,擦汗的同時無意瞥見了自己身旁的裁雪,心緒多年的沉寂忽然又因未來的打算而被重新喚醒。
從前他總長久抱着這樣消極的心态,倒是越發将自己身上愈來少複發的毒給看開了,等他再在望丘料理完餘下的事情,告别從前的三五好友後,謝知懷此刻便已經開始盤算着歸家的打算了。
管他什麼詛咒加身,他謝知懷還是謝知懷,浮生半日偷得閑,逍遙半生敬天地,每日潇潇灑灑活得才痛快,仿佛這一刻才重新找回了從前那個有血有肉的自己。
至于命嘛......惜不惜命他也想好了,既然自己也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到人間,天都難叫他亡,如今又怎能單單輸給自己的心态。
這幾年裡同家裡寄過的信件也屈指可數,謝知懷多半還是不想去打擾他們,如今毒有七八成也被他壓制住,自然又将心口心心念念那最想念之事翻出來,潛遊的魚何處是歸所,而天際的鷹隼又何時歸家呢?
況且來望丘的這幾年裡,他也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這麼算下來,虞北同望丘他都去過,也算混迹了半個江湖吧?
比如門口那賣藥材的小童就跟他混的比較熟,還有市井街坊東邊那條街裡總有個公子哥想跑出來擺攤,實際上一股腦兒地想“竊取”切磋他的武藝,又或者是每逢午時就偏愛在巷子裡談論瑣事的人們......
當然了,這其中還包括裕大恩師,謝知懷談不上來此人習性,隻能算時而幽默又時而古怪,倒的确算得上是望丘裡奇人一号也,不過待他還是不錯的,嘴上的恐吓若從小細細數來倒真不算少過,可最後的爛攤子卻還是裕蘭惑罵罵咧咧替他收拾了。
謝知懷估摸刀子嘴豆腐心的角色都被她當完了。
前些日子裕蘭惑同他說出去數月辦事,謝知懷尋思着等這個......不靠譜的半個恩人半個師傅的人回來再同她說。
比如自己要離開望丘,再朝她道個謝之類的禮節問題啊,巴拉巴拉諸如此類。
裕蘭惑離開的這半個月裡,謝知懷繼而過着他悠閑的日子,每日練練武,等到晌午便拉着小童外出覓食,在外吃飽喝足回來再幹點兒活,再小眯一會兒,便已到了黃昏将至時分。
這樣的日子過了許久,謝知懷算了算時候,想着今天師傅應該能回來了,于是等今日練完武後,抱臂倚靠在門口旁的欄杆處,曬着暖洋洋的太陽就這樣閑來無事的等裕蘭惑,靠着靠着,迷迷糊糊竟就這樣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但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不是像往常裕蘭惑揪着他耳朵喊讓他别偷懶那樣,而是被夜裡吹的陣陣涼風疊加起的冷意而凍醒了。
謝知懷還以為這次是師傅回來了故意沒喊他,起了身又往裡屋裡走去,四處探頭看看,準備吓唬一下師傅,誰知他都跑遍了也沒見有半分裕蘭惑的影子。
他估摸着師傅也許是晚了幾天再回來也說不定,既然算來算去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不妨他先告知家中即将回去的消息,好讓家裡人等了這麼久也有些盼頭可念。
打定主意後,謝知懷便折返回了自己的屋子,提筆在紙條上簡單寫了幾句,吹了口哨喚信鴿來帶着消息才讓它飛向那個熟悉的方位。
可事情并沒有按照謝知懷的預料發展,一天一天過去,已經過了數十天,卻還是等到裕蘭惑回來,包括先前那封消息寄了出去依然杳無回信,謝知懷此刻心裡才隐隐有幾分不安起來。
越往後等待的每一天都好似無比漫長,謝知懷總覺得心裡的不安在愈發擴大,他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都說雙胞胎的對方在危急時刻總會有心靈感應一般,謝知懷決定率先動身前去虞北,出發前已在望丘的屋内留下了告知離開的字條,想當初來時還摸不清且有膽怯的路,歸時已是輕車熟路。
行至半路,他心裡也恍若鬼使神差一般,像是某種直覺告訴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