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廚子和趙雨梅起了退婚的心思,但也知萬不可現在去李家提的。再加上餘禮不肯松口,這事暫時就擱着了。
餘禮照常過着自己的日子,做飯、割草、喂雞、趕鴨。他和李銘川的親事本定在了谷子成熟時,但因着李家出的這些事,李家今年是沒有種下稻谷的。
村裡人說李銘川把那剩的兩畝地租給了李家的大伯,不要租子,隻盼着大伯娘看顧一下周氏。李銘川自己,卻是去了鎮上做工。
鎮上有許多賣力氣的活做呢。扛包袱的工錢多,春耕更是不少富戶需得雇人,天氣暖和魚塘主也要找人清塘了。隻要有把子力氣,在鎮上一天還是能賺不少銅闆的。
今日,地裡的秧苗插完了,餘禮的大哥餘風也回來了。餘廚子昨日裡剛替隔壁村一戶人家辦了喜宴,于是大手一揮給了餘禮二十個銅闆,要他好好準備今日的吃食。
一大早,餘禮就着腌好的酸蘿蔔吞下一碗粥,就出門了。
村頭的豆嬸子和她相公賣着豆腐,她家的手藝好,豆腐又嫩又滑,兩個銅闆能有一大塊。
時辰還早,來買豆腐的人不多,豆嬸子見餘禮來了,招呼着:“禮哥兒,又來買豆腐呢?”
餘禮應着,把碗遞了過去:“嬸子給我來一塊就好。”
“哎,好。”豆嬸子邊盛豆腐,邊偷看餘禮的神色。這餘家的禮哥兒雖然平常話不多,但見着人時總是笑着的,如今的神色卻是淡淡的。豆嬸子暗歎一口氣,這李家的事在橋西村已經傳遍了,想來餘禮最近心裡也不舒坦。
餘禮接過豆嬸子裝好的豆腐簡單道謝後就往趙屠夫家走。
趙屠夫是橋西村唯一的屠夫,村裡人買肉都會去他家買,賣給村裡人能比鎮上少個一文錢。
趙屠夫和他娘算是本家。之前也曾替他二兒子來餘家提過親,這趙屠夫眼見餘家隔三差五來買肉吃,心裡料定餘家的日子過得殷實。
餘廚子本來是中意趙屠夫家的,盼着結了親能時不時給他送點肉吃。但趙雨梅覺得趙屠夫家有三個兒子,老大媳婦是個驕縱蠻橫的,趙屠夫的夫郎也是個潑辣的,相比就更希望餘禮嫁給獨生的李銘川了。
加上餘禮自己也更中意李銘川,餘廚子才不情不願地回絕了趙屠夫家的提親。
親事不成買賣在,一家是村裡最好的廚子,一家是村裡唯一的屠子,餘趙兩家臉面上也還過得去,餘禮之後也就還是在趙屠夫這買肉,畢竟不在這買就隻能去隔壁村子,得多走好些的路。
餘禮一進趙屠夫家,就聞到一股醬肉香味,原是他一大家子都坐在堂屋吃着肉包子呢。
餘禮站在門口喊着:“趙叔,可是打擾了你們?我來是想買些豬肉的。”
趙屠夫兩口吃完肉包,拍手起身回着:“是禮哥兒啊,進來坐,叔給你切塊好的。”
餘禮提着籃子進了屋,他其實心裡還是有些尴尬的,于是也沒有坐,開口叫了人,便靜靜站在一旁等着。
見是他,趙夫郎努努嘴,也沒應聲。趙大的兒媳一看婆婆的樣子,哪裡不知道人想的什麼,高聲道:“娘啊,自從嫁到咱們趙家來,我這日子過得真舒坦。”
趙夫郎一聽,搭着腔回着兒媳婦:“你最是知道哪家才是福氣好的,不像有些人,圖人家地多,圖人家會織布,現在好了,地也沒了,布也織不了了。”
這話對于剛遭了禍的人家來說,很是刻薄了,餘禮開始沒留意,聽到這話臉色就白了一番。
最近走在路上偷看他和偷說閑話的人家不少,餘家的日子算不錯,餘禮的長相性子更是沒得挑,不少人是曾來提親又被餘家給拒了的,都等着看他的笑話。但這般當面的指桑罵槐也是第一次。
餘禮平日裡話不多,好聽的話更是少。但餘廚子在家發脾氣罵趙雨梅和餘雪時也隻有餘禮能同他反駁幾句。
今日人家都挖苦到他臉上了,餘禮看向趙夫郎,道:“嬸子此言差矣,若是嫁到愛嚼舌根,刻薄尖酸的人家,再大的福氣也沒了。”
“你說誰呢!”趙大把桌子一拍,尖聲問着餘禮。趙夫郎和趙大媳婦也像是惱羞成怒一般,指名道姓罵得難聽極了。
餘禮冷眼掃過他們一家子,趙二眼睛躲閃不敢看他,餘禮肉也不要了,轉身出了門,隻留趙屠夫在後面喊他的聲音。
若是今日裡沒肉,定是要挨罵的,餘禮盤算着今天的菜式,又在心裡慶幸,幸好當時沒定下這趙家,一家子攪事精。想到這,他又想到李銘川了。自上次一事後,他再也沒見過李銘川了,他想去看看周氏,他爹娘又不肯,更重要的是,餘禮怕自己嘴笨,隻能徒增周氏的傷心。
真的要退親嗎?餘禮不願意。他這些天在心裡想着,兩畝地夠他們活了,李銘川能賣力氣賺銅闆,他也能種地養牲畜,還能照顧周氏。
但這事,橋西村的人是自己做不了主的,他娘算得上疼他,但他爹還不知心裡怎麼想。
餘禮搖搖頭,往山腳下走。餘家的柴大多是他平日裡去山上砍的撿的,去的時日多了,同住在山腳下的獵戶一家熟悉了。
獵戶姓衛,在橋西村是外來戶,但衛獵戶膽大心細,獵野物比旁的都厲害,日子也就安定下來了。衛獵戶同衛夫郎成親已有十幾二十年,膝下就一個小哥兒,衛夫郎同餘禮熟悉後,時常會用山裡的一些野菜,同餘禮換些酸蘿蔔。
餘禮是想同衛夫郎買些兔肉的,他手裡剩的銅闆不夠買兔子,但衛夫郎能給餘禮半隻半隻賣,剩下半隻能做給他愛吃兔肉的小哥兒。
餘禮便花十五文買了一半的兔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