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廚子壓了壓嘴角,搓搓手道:“好小子,我就知道沒看錯你。是該這樣,這事畢竟對禮哥兒名聲有礙……”
“我不同意。”
院裡四人的聲音斷了,都看向了紅着眼走出來的餘禮。
餘禮又說了一遍:“我不同意。”
趙雨梅急着走上去拉他:“你這孩子,這哪是你……”
餘廚子火冒三丈地盯着餘禮,餘禮卻把他娘的手推開,掠過他爹,走到了李銘川的面前。
李銘川低下頭不敢看他。
餘禮輕聲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沒有娶親的心思,但左右這婚期還有幾個月,再說,實在不行往後推一推也是可以的。”
“那怎麼行!”餘廚子一口回絕,當着外人的面忍着沒罵,卻也拽着餘禮想把他往屋裡拖。
餘禮自幼便做事,身上也是有些力氣的,現在更是生出了許多的勇氣,一下子竟沒被拽動。
他沒看自家爹,卻一瞬不瞬看着李銘川。
李銘川垂下的眼睫動了動,嘴裡嘗到一股血味,他擡起頭回視餘禮,動了動嘴唇。
道:“算了吧。”
餘禮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氣,任由餘廚子把他拽了進去。
雖說李銘川說了不要彩禮錢,但按村子裡的習俗,說親不成這錢多少得退的,趙雨梅、餘廚子同李大伯商議了一下,定親時李家送來了一半的彩禮錢,也就是二兩四錢,還有兩匹布,兩隻雞。最後,餘家退還了一兩彩禮,對外隻說,兩人八字不合。
這話就是騙鬼的了,村裡人都知道,合八字定是在定親前就做好了,但人家這麼說,他們也就這麼應,當着面嘴裡隻道可惜,背地裡就說什麼的都有了。
但不管怎樣,這事算是了結了,餘廚子吃過了晚飯,又去找人喝酒去了,這退給李家的一兩銀錢,他着實有些肉疼,給錢時說着“應該的應該的”,門一關臉就垮了下來。
但想想自家小哥兒總該是不缺人要的,這彩禮錢總該又要收一份,便又高興了。
餘禮把自己關在房裡,他的眼睛都哭腫了,趙雨梅心疼着呢,見他沒胃口吃飯,用香油蒸了一碗雞蛋讓餘雪端給他。
餘雪也是個安靜性子,陪在他旁邊小聲安慰着:“禮哥哥你别難過,你這麼好,定是有人願意要娶你的。”
她才十三歲,隻當餘禮是因為沒了親事難過,餘禮也沒有同她多說,苦笑了下,撐着坐起來小口小口吃着蛋。
畢竟日子總還得過下去的。
入了夜,餘廚子還沒回來,他第二日沒活時晚上同人喝酒也回來的晚,但不會在外過夜。
今夜,趙雨梅在床上躺着左翻右翻睡不着,眼皮直跳心悸得很。她索性起床點了油燈坐在堂屋裡等。
餘禮也沒睡意,聽到外面的動靜,也穿了衣裳坐了出去。
趙雨梅強笑道:“禮哥兒?你怎的還沒睡?”
餘禮不欲讓她擔心,隻說:“飯後睡了一陣,現在睡不着呢,娘是坐這等阿爹呢?”
趙雨梅點點頭,說:“近日事多,你爹沒回來我心裡不踏實。”
餘禮道:“也是呢,我也睡不着,就坐這陪你等吧。”
兩人心裡各有心事,又過了許久,才聽到屋外敲門的動靜。
趙雨梅神情一松,道:“定是你爹回來了。”忙起身去開門。
門外,卻是同餘廚子一起出門喝酒的趙老三。
趙老三神色慌張,見她開了門,放覺有救星般的喊着:“嫂子,不好了,出事了!”
趙老三本是同餘廚子一起出門去村北找人喝酒,兩人往常是喝得半醉再結伴一起回家。今日餘廚子心裡覺得那一兩四的銀子是白得的,便多買了壇酒,趙老三也喝多了些,餘廚子更是喝得爛醉如泥,兩人踉踉跄跄往家走,起先還說了兩句話,後面都沒那個力氣,安靜極了。
直到一陣涼風刮過來,趙老三嘀咕着:“餘大哥……這酒啊……”回過頭去看餘廚子。
可回頭哪裡還有人,吓得趙老三酒立馬就醒了一半。
他知道餘廚子喝得比他醉,心裡想着怕是在半道上睡着了,他和餘廚子也是多年的朋友了,當下便回過頭去找,可一路走過去也沒尋到,他就又敲響了村北那戶人家的門,借了油燈仔細去看,這一看不得了,地上看到了不少血迹,卻不見餘廚子的人。他更是吓一跳,酒徹底吓醒了。
餘廚子喝了那麼些酒,出門路都走不穩,剛走沒幾步便摔了個大的,趙老三看到的那些血迹,全是他摔到腦袋,頭上流的。劇痛讓他掙紮了一陣,但嘴裡沒力氣,隻小聲嘟囔了兩句,前面的趙老三也醉着,沒留神。
天色實在是暗,餘廚子眼睛實在是看不清,一亂動,竟直接從路邊滾了下去,将腿也摔斷了。
村長家也住在村北,待趙老三找到餘廚子後,是當機立斷就去了村長家,村長心知人命關天,忙指揮他的大兒子趕牛車去鎮上接大夫,和二兒子,趙老三一齊将餘廚子擡回餘家。
大夫說:“腿是保不住了,準備銀錢保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