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到大雪時節時,幾乎都已下了雪,今年倒也怪,冷得很,風也大,但遲遲不見雪落下來。
這時節是要喝地瓜粥、吃蘿蔔、豆腐和羊肉的。羊肉貴,隻獵戶和鎮上的富戶吃得起,蘿蔔和豆腐冬日裡吃得多,餘禮便隻做了地瓜粥喝。
地瓜粥簡單,地瓜切了塊,和提前泡好的稻谷一起下鍋熬煮就可,隻需注意翻滾幾下,免得糊了底。
餘禮做飯時,李銘川是喜歡在一邊給他生火的,餘禮對他道:“若是家裡有幹桂圓,放幾顆這粥會更甜,也能更補呢。”
李銘川道:“頭先不知道,不然村裡應該能換些回來。”
餘禮笑了笑,道:“沒事兒,我就是喜歡跟你說道說道,咱倆不是都不愛吃甜的嗎,也許加了我們還不喜歡呢。”
李銘川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我也喜歡聽你說道,你要是想要什麼家裡沒有,同我說就是,實在不行去鎮上買也是要得的。”
餘禮笑話他:“銀子在手裡還沒熱呢,就開始說闊氣話了。”
李銘川道:“花不了多少,咱們也能賺,我夫郎賣個糕點能賺一錢銀子呢。”
餘禮輕哼了一聲,把粥盛出來給他。
果然好喝,米油都被煮出來了,地瓜也軟軟爛爛的,融進了粥裡似的。
冬天難免覺得無事可做,餘禮還能琢磨些吃食,李銘川就跟着餘禮後頭,盼着餘禮給自己分活做。
餘禮沒那麼多活分給他,他便有時會出去走走。
這日回來跟餘禮說:“聽說鎮上這段時日做工的人少,工錢開的足,一日能有四十來文的,要不我去做幾日。”
餘禮頓了一下,皺眉道:“我們沒到必須得這筆銀子的時候,若是沒有田地,沒有别的手藝便罷了,怎的非要去受這個罪,若是落下了病根,可怎麼辦?”
李銘川有些心虛,道:“我想着早些買幾塊地回來,你便能省心不少。今日還聽他們提起開了年要交稅,咱們怕是也要交不少呢。”
餘禮倒真忘了交稅這件事,忙仔細問他。
李銘川道:“我們倆要交個人頭稅和田稅。人頭稅一人一年是一百二十文,兩個人就是二錢多的銀子,田稅交些糧食就成。”
這稅收還好,在餘禮能接受的範圍内,主要是哪怕不能接受也得交。
李銘川想買地他是知道的,橋西村大多人都還是靠地活的,因此地貴,一畝差些的田地,都要五兩銀子,若是好地,比如當初李家賣的那幾畝,都是值八兩銀子的,更有還多些的。
若是要買回當初賣掉的幾畝地,怕是要費不少功夫。
餘禮溫聲跟李銘川說:“稅錢咱們賣兩次糕點就回來了,就是要買地種兩年地也能買,到時候地多了咱們是要享福的,怎麼好現在把身子骨熬壞了。”
李銘川傻愣愣的,道:“你享福,我還要下地幹活呢,那也是,若是現在熬壞了,到時種地的力氣都沒了,不去了不去了。”
餘禮覺着好笑,說:“等買個八畝十畝地了,咱們也雇短工,興許還能雇上兩個長工,要不了多少銀子。”
他先前覺得李銘川做活賺的銀子很多了,但拿到賣糧錢後,覺得還是自家地裡的糧食活計更重要。
但多少打消了這人天寒地凍去鎮上扛大包的心思,餘禮也不要他多閑着了,剁雞草掃院子都喊他去。李銘川也樂的很,他最喜歡自己做事,餘禮坐在一邊看着,同他說話的情景了。
餘禮在尋思,還是得多些賺錢的活計,其實他們小家因着兩人都勤快,賺銀子已是村裡許多其他人家比不上的了。李銘川能在照料好自家地之外還在衛家做工,平日裡也會做些賣柴之類的活計,餘禮能掌廚,能賣糕點,還能攢了野菜野果雞蛋去賣。
這小半年靠着他們兩人就賺了快六兩的銀子。這是不少地比他們多的人家都做不到的。
但也沒有人做到他們這樣了。
李銘川在收稻前一日都不得休息,從這畝地到那畝地來回輾轉,腳和鞋日日泡在泥水裡,腳前些日都生了不少泡皮,手上的繭子摸着比許多農地裡的大爺都厚重。
餘禮日日操勞,每件事都親手做,但凡能做出來的,絕不花錢買,婦人夫郎的閑聊他從未參與,他們攀比的頭花首飾,他也從未多看一眼。
所以這些收獲都是他們應得的,那些地,若是買主願意,也終會收回手中。
到了冬至的夜裡,橋西村終是下了第一場雪,雪不大,但下了許久,第二日早晨才停,餘禮推開門,看見的就是白茫茫一片。
橋西村的雪是很少一連下好些天的,多是幾日下一次幾日下一次的,勤快的漢子這時就會拿了大竹掃帚掃清院子裡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