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小友這是往哪兒去啊?”有了先前搭話的交情,老者問起話來也是分外的順理成章起來。
“去九——嗚~”那弟弟莽撞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兄長及時捂住,這人一邊迅速鎮壓了反抗無力的弟弟,一邊得體的敷衍:“随處走走,不值一提。”
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兩個已經走遠了。
把街頭的老者們落在後頭,那禁锢的手拿開,質問的話脫口而出:“我們去九天殿也不能說?”
“出門前族老已經交代過了,低調行事,以免無謂之争,你又忘了。”
“哦,對,是交代了,可那是對着你交代的啊!我可聽得仔細,是這麼說的,‘黎明,此次你與黎光同去,一路切記不要聲張,以免紛争。’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這年輕人便是黎光,他與黎明一門兄弟兩個,同胞而生,樣貌卻不盡相似,性情也并不相同。
“你若是把挨的打都忘了,我下次也可以跟母親提提。”黎明對付這個頑劣的弟弟自有一些法子。
“哥,你好狠的心啊!這事兒你還提?”黎光終于把話咽肚子裡,小時候因為質疑他們倆兄弟的身份口出狂言叫兄長傷心,母親真是狠狠地管教了他一頓。
女人語重心長,“這偌大家族裡頭人心莫測,你們一奶同胞受我教導生長,要不能一心信任,往後的路沒了我與你們父親扶持,重重阻礙必叫你們吃盡苦頭!”
“不說這些,哥,咱們這趟來真是為了找那個尊者?”黎光憋了一路,一個死的人盡皆知的家夥,叫他們倆去哪兒找?
“嗯。”黎明毫不猶豫的點頭,“族老得來密信,古書預言,羅盤指路,你我命格和那位尊者有交。”
黎光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背後發涼,“别不是死後的交際,這趟去了送了我的命,也太虧了,我還沒……”
他把那點兒膽大包天的未盡之言吞回肚子裡去,不知心裡暗自嘀咕些什麼。
黎明不理會他那些小心思,隻叫他專心趕路,半路不許再随意插話搭讪。
這小子低着頭,一副鹌鹑樣子,仿佛真心服氣了似的。
雨沒停過,随着趕路的夜色慢慢緊沉,下的更是鑼鼓緊奏樂,潑墨連篇來。
這兄弟兩個一氣趕了許多路途,眼看離九天殿遺址不剩幾裡,黎光正打算一鼓作氣,去看看那尊者如今還剩幾兩骨,黎明卻另有主張。
“不是,哥,我現在真不懂你,一路緊趕慢趕的是你,怎麼這會兒臨陣逃脫的還是你?”
他嘴上說着,腳下往客棧裡頭去的也挺快,黎明看他一眼,對他并不恰當的用詞不予理會,領了房牌,帶着他往樓上去了。
一樓坐客不在少數,這裡離九天殿最近,曾經修仙界人路過的時候恨不得連地上的土都嘗兩口的地方,如今夜晚時分落的雨也就越重,夜半還在這裡遊蕩的修仙者修為靈氣被剝奪的也就越快。
此地客棧歹毒,坐地起價已經超過人之常情,偏也不願意放過小錢,隻要出十文,就能在這一樓找個空地方蹲着熬過一夜,也有不少人願意買賬,為此,一樓時常擁擠的沒有落腳之地。
但黎家兄弟畢竟不缺錢,這二人在樓上穩妥的住了下來。
“樓下怎麼擠攘那麼多人?難不成他們都得了消息?這九天殿都塌了,還是大把人惦記,也算這位尊者厲害。”
他在一邊兒打量房間,嘴裡沒停,手上的結界也沒停過。
黎明對他信得過,并不去檢查他的結界,自己打坐觀天。
這觀天不是真仰頭看天,他低頭觀心,胸口旋起一片明鏡,鏡中雲霧消散,竟另有一番景象。
起初是一片漆黑,似是深潭水底,暗不可見,黎明眉心蹙緊,叉指點心燈,霎時間一縷極細光束驟然出現,水草縱流,光束變轉搜尋,刹那從一處掃過,黎明動作一頓,旋即十指緊扣,掌心向内,脊背繃緊——
心鏡驟然發亮,水底大片光明之間,一尊人型泥塑微微張口,這泥塑面目扭曲,周身煞氣環繞,獨獨口中齒間閃爍光芒,待心鏡膽大的窺視到近處,破碎之前,瞧見了那像是一枝花草。
黎明睜開眼睛,驟然從榻上跌了下來,好在他那逆弟還知道心疼人,一把接住把人推了回去。
血液順着嘴角不可控制的墜落下去,“心鏡……”
黎明話還沒出口,就被自己的好弟弟一把捂住:“哥,你省省,我看見了。”
黎光面上不顯,實則叫他吓了一跳,他剛整好自己那個破結界,一回頭黎明像半條命都交代出去了。
“哥,你這樣讓我覺着自己格外烏鴉嘴,我就嘴那麼一賤,你别真找人找下去了!”
他面色不恭,言辭裡卻是認真。
黎明不理會他貧嘴,把嘴邊的血迹仔細擦拭幹淨,才開口,“心鏡不會無故窺探,也許尊者正與那泥塑有關。”
觀天是黎家人的看家本領,本該是代代血脈相傳的東西,可落在他們兄弟兩人身上時,卻隻有黎明一個繼承了這知天命的手段。
黎光盡心聽着,盡管荒謬,卻也不得不信,“你的意思是,那醜泥塑就是——”
他白天才聽人說完那尊者生的多叫人不敢直視,沒想到是這種不敢直視。
“未必……”黎明難得說出這樣猶豫的回答,可見他也懷疑,但不太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