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過雨,山路并不好走,許知禮和羽聽一前一後地走在未鋪水泥的小路上,稀泥遍布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泥濘不堪。
許知禮看着羽聽的背影,一步一步蹒跚地向前,他想上前扶一下。可人還沒走攏,羽聽就避開他的靠近,走得更快了,後腦勺上都寫着賭氣。
許知禮并未提起昨天晚上的事,隻有羽聽還在默默生氣。
許知禮想不通他在氣什麼,作為助理,他隻能跟在羽聽身後,生怕他摔了傷到臉。
天氣不錯,柔和的光線照在路邊兩旁的植被上,嫩綠的新芽煥發着勃勃生機,露水順着葉尖滴落到地上,山裡的一切都是這麼清新美好。
他快步跟上羽聽,與他并肩。
“羽聽,你拉着我吧。”他伸出手,對着羽聽微笑,“這邊的路是這樣的,一個不慎就會摔倒,别走這麼快。”
羽聽掃了他一眼,别過臉,放慢了腳步。
這已經是羽聽做出的讓步了,許知禮順勢拉着他的胳膊,牽着他往前走。
羽聽看着許知禮單薄的背影,腳步走得很穩。
就是這樣一個并不強壯的人,處處關心自己,會在他被黑粉罵的時候安慰自己,會溫柔地叫自己起床,比他自己還懂自己,無時無刻不想着自己。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連他父母,兄長和姐姐都沒有。
“你一直都是這樣嗎?”羽聽冷不丁地開口,凝視着他的背影,“一直這麼關心任何人的?毫無保留?”
許知禮拄着剛剛地上撿的木棍,一手拉着羽聽的胳膊,聽到這話愣了一瞬,否認道,“不是。”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羽聽問。
“你是我老闆啊。”許知禮說,“我們簽了合同的。”
“如果我不是呢?”羽聽刨根問底,“那你是不是就不會……”
“不是。”許知禮打斷他,“從民宿出發到現在,整整三個小時,你一路上不言不語,就是一直在想這回事?”
羽聽停下腳步,許知禮不得不止住。
他冷冷地看着許知禮。
兩人僵持不下,許知禮有些頭痛,羽聽這幾天的表現太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了,他一心帶着羽聽來找狀态,羽聽卻總是在這些小事上犯迷糊。
隻能許知禮低頭,他好聲好氣道,“好了,就算我不是你助理,我們也是朋友啊,作為朋友,關心你是正常的啊,你不要生氣了,乖乖。”
羽聽斜着眼看他,見許知禮态度誠懇這才饒了他。
他們繼續前進,許知禮一直找話題,說起自己小時候走山路的故事;下河摸魚的經曆;為了給自己的蠶子采桑葉,爬上那顆河邊的大桑樹;在學校門口小賣部吃辣條被來接他的媽媽看到追着打了一公裡;在田野裡随意摘下狗尾草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羽聽漸漸來了興趣。
“真有這座橋嗎?”羽聽睜大眼睛,“沒有扶手的橋,你還敢在上面騎車?”
兩人走出了山路,踏上已經修好的水泥地,許知禮撿起一根小木條蹲下給羽聽刮鞋子上的泥,動作娴熟,像是做了很多次。
“是啊。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有沒有重修。那座橋挺高的,隻有一個窄窄的橋面,底下水流湍急,一般人不敢上去的。”許知禮回憶道,“可是我不怕,要過那條河,那條橋是最近的一條路,我上學的時候就會經過那裡。”
當地人将那橋稱作危闆橋,通常很少有人走,一是怕,據說有幾個孩子掉了下去,在河流下遊找到的時候已經咽氣了。二是詛咒,當時謠傳說橋上有個穿白衣的長發怪物,長相豔麗,專門誘惑小孩上橋,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就把他們推下去。
許知禮幾乎是每天都要經過那座橋,從來沒看到過什麼長頭發的怪物,年幼的許知禮自然是害怕怪物的,可如果到家晚了爸媽會擔心,隻能握着一個細細的木棍小心翼翼地走上橋。
他一次都沒遇到過怪物。
漸漸地,這個謠言不攻自破了,越來越多的人經過危闆橋,也從來沒發生過什麼恐怖的事。
一切恐怖都源于未知,因為未知,所以害怕。
“我們會經過嗎?”羽聽問,語氣有些興奮,“我想去看看。”
“你不是恐高嗎?”許知禮擡頭笑他,“現在不怕了?”
羽聽看着許知禮的眼睛,亮亮的,陽光的照耀下像是兩顆晶瑩純粹的琥珀,日輝月色都在他的眼裡,不禁一愣。
他移開視線,嘟囔道,“我才不怕。”
心砰砰砰地跳到飛起,越是故意想忽視越是在意,以前怎麼沒發現許知禮的眼睛這麼好看。
許知禮拿出紙巾擦擦他的鞋面,久蹲起身還有些晃,他穩住身形,等待眩暈感過去,“好了,我們走吧。”
他沒有帶着羽聽經過危闆橋,而是繞遠路到達了學校,這麼多年了,危闆橋就算還在,大概橋體已經不穩固了,他要對羽聽的生命安全負責。
況且,他自己本能地抗拒去那個地方。
橋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是他不願意回想起來的。
或許是他遺忘了的。
許知禮不去深究,他帶着羽聽大到了沨梨小學,校長和副校長舉着旗子熱烈歡迎他們。
來之前許知禮打了電話,直言他們是北京某個公司來的,想要看看沨梨小學的校園環境,談談捐助的事,為表誠意,他們先打了十萬過來。
這是羽聽的本意,聽完許知禮的描述,他想要為沨梨村做點什麼,就想出了投資小學。事實上,羽聽一直緻力于慈善事業,在很多鄉村都有他資助的學校,他不信什麼行善積德,不過是看了某部電影,深有感觸下就去做了。
他們打算在這裡住一個月,深入感受鄉村生活,感受何山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