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禮憑着記憶帶着羽聽在中午十二點之前趕到了村長家。
山裡沒信号,好在許知禮提前打了招呼,先跟村長一頓客套地寒暄,逐漸進入主題,委婉地表明自己要來找他們問點事。
許知禮本意是不想回去,在電話裡打聽有關茉莉的事。
可羽聽一定要進山,說是要看許知禮以前生活過的地方,感受他的生活。
得知許知禮要回家,許父許母也勸他回去看看家裡的房子塌成什麼樣了,如果可以的話找人修一修。
老一輩總覺得不管身在何方,心裡總有個家鄉。
即使不在家鄉住也要把家裡的房子修得漂漂亮亮。
許知禮隻好回去。
說來奇怪,在北京的時候總會懷念家鄉,離得雖遠卻時刻念着,可真到了要回村的時候,反而扭捏起來了。
或許這就是近鄉情怯。
村長家院子很大,小洋房裝修得有模有樣,一樓屋裡的紅木圓桌氣派漂亮,俨然一副新時代農村的模樣。
進山的路雖荒蕪,村裡的設施建設卻逐漸完善,在外務工的人掙到錢了先把家裡的房子裝修一下,家家戶戶都是三四層小洋房,甚至還建起了公共活動中心。
看來這八年來,沨梨村發展的很好。
午飯用罷,一行人來到村長的二樓書房。
得知許知禮的來意,村長拿出村裡的住房記事本,一頁一頁地翻着沨梨村的住戶。
許知禮和羽聽就在一旁靜靜看着。
每一頁就是一家住戶,上面貼着戶主的照片,寫着家庭基本信息。
無意間,許知禮看到村長翻過一頁空白,後面又是滿滿的字。
“村長。”許知禮下意識出聲,“你這有頁怎麼沒寫?”
村長戴着老花鏡,聞言一怔,手指微動翻了回去。
許知禮這才看清,原來這不是一片空白,上面有字。
阿風。
沨梨村224号。
隻有這短短兩行字,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孤零零地縮在紙張的左上角。
羽聽看清上面的字,立刻聯想到許知禮作文裡的風哥哥。
他一把按着這頁,指着名字問村長,情緒激動,“這是誰?”
許知禮一怔,想不通羽聽怎會如此大反應。
村長伸出手擡了擡眼睛,湊近仔細瞧瞧,發出驚奇的一聲,“這,這是誰?”
村長左右翻了翻,确認自己不記得這個人,嘀咕道,“奇怪,沨梨村沒有這個人啊,怎麼出現在上面?”
許知禮心裡莫名忐忑,他往後翻,不遠處就是他們家,有爸媽、知諾和自己的名字,還有自己的家庭住址——228。
那麼這個阿風就是住得離他家很近的人了?
為什麼沒有印象。
許知禮猛然間想起房柱上的’風‘字,難道這與阿風有什麼關系嗎?
胸腔裡的心跳頻率奇快,幾乎要沖破胸膛,許知禮感到一陣心悸,像是活生生抽出了血淋淋的血管,連帶着五髒六腑一起痛了起來。
上個世界裡,每當他要回想關于喬靜的事時,也是一樣的疼痛,這是系統确認宿主完成任務的保護方式,斷絕他想要偏離軌道的心。
許知禮太陽穴疼了起來,伴随着耳鳴和目眩,麻痹着他的神經,他面上不顯,隻是冷汗直流,嘴唇發青。
羽聽見許知禮不對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喚着他的名字,“許知禮!”
許知禮仿佛失了魂,睜大眼睛,眼神渙散。
村長沒察覺到異樣,繼續翻找着,終于在快要翻到頭的時候找到了茉莉一家。
“就是這個。”村長指着本子上的名字,“陳家這戶,十幾年前就搬走了,陳家小兒子出息了,掙到大錢帶着一家人到成都了,這是他們留下的電話号碼,也好久沒打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打通。”
羽聽拿出手機拍了幾張本子上的内容,記下了陳家留下的電話。
許知禮不對勁,他會不會是想起來這個叫阿風的人。
羽聽心裡有些堵,他謝過了村長,隻想帶着許知禮離開。
他背着包,牽着許知禮的手,羽聽回頭,隻見他失魂落魄地跟着自己。
從村長家裡出來,許知禮就一直是這幅模樣。
羽聽聯系了人,司機會在村口等他們,來到沨梨村後,許知禮一直都是愁眉不展的模樣,越往裡走越憂心忡忡。
此地不宜久留了,他要帶着許知禮馬上離開這裡。
直到要上車的那一刻,許知禮拉住了羽聽的衣袖。
他說,“我要回家一趟。”
他神情嚴肅,望着羽聽的目光堅毅,這是看到阿風名字三個小時之内說的第一句話。
許知禮緊緊抓住羽聽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用力到指節泛白。
羽聽停下了放東西的動作,明白許知禮是非去不可了。
司機不解地看着杵在車門口的兩人,兩人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如同兩座雕塑一樣停住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