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濕的蠟燭不那麼容易點燃,許知禮拿打火機試了好幾遍。
與外面不同,裡面十分擁擠,巨大的圓柱形書櫃立在房間正中心,四周圍了一圈正方形的桌子,看似淩亂無序,實則換個角度看,正呈中心對稱的幾何圖形,案桌上堆滿了報紙和書籍,許知禮湊近一看,盡是外國書籍和全英文報紙。
他兩眼一花,隻覺得頭昏腦脹,回想起他當年苦練六級的日子。
英語這玩意兒,他都記不清已經多少年沒碰了,現在看到這麼密密麻麻的一片,難免有些氣急攻心。
他看到李星默在上面留下來的記号,有幾段文字被他用紅色簽字筆勾畫出來,許知禮翻譯出破碎的隻言片語,并不能完全明白上面的意思,許知禮隻好艱難地全文翻譯了一遍。
這張報紙是十年前的了,大概意思是,王妃和國王在國慶那天舉行閱兵儀式,全程沸騰。
黑白報紙上印着閱兵那天的照片,李星言把國王的頭像塗黑了。
像極了小時候拿到畢業照把讨厭的人塗黑,看來李星默對李星言的恨都蔓延到李建崇身上了。
他又艱難翻譯了其他幾份報紙,從帝國的遊街示衆行為被強制鎮壓到李星言失蹤……各個年份的大事件都在。
他活動一圈脖子,感受到肩部的酸澀。
帶來的大号粗蠟燭幾乎要燃燒殆盡,好在許知禮還備着有,不至于摸黑。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一口氣做不了這麼多閱讀理解。
他拉開圓柱書櫃的抽屜,裡面放置的東西平平無奇,隻是尋常的工具,剪刀、筆、繩子……
許知禮模着下巴思索,難不成李星默在這裡就是研究報紙,做這些幹什麼?
來到最高處的抽屜,許知禮找了個墊腳的凳子才拉開,他的手漫無目的地摸索,在一片黑暗中竟是一點不覺着害怕,好奇在他這裡戰勝了恐懼。
摸到了什麼東西,許知禮拿了出來,那是一打照片。
許知禮拿起蠟燭映照,發現那是愛麗特王妃和李星默的合照。
照片上的李星默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粉妝玉砌的小孩,嘴角淌着晶瑩的口水,波光清藍的眼睛看起來天真懵懂,一手抓着王妃的衣服,一手握着個毛絨小熊。
而愛麗特正笑意盈盈地扶着他,笑得溫柔知性,金色微卷長發順從地搭在肩膀,眼角眉梢的弧度和李星默如出一轍。
許知禮撐着立櫃下了地,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他一張一張地浏覽,無一不是李星默和王妃在城堡的日常生活,李星默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會偶然露出笑容。
許知禮翻轉相片,背後寫着——母親。
李星默和王妃倒像是一對真正的母子,這種生活怕是遠在軍校的李星言都不曾擁有的。
許知禮凝眉,面上疑惑,為何李星默會在這裡放這麼多關于王妃的東西?
難不成李星默是個格外戀舊的人?那為何王妃病重李星默不去宮殿看望她?
刹那間,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如同閃電般擊中了許知禮,隕石落地似在他腦海裡留下灼燒的痕迹,燙得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李星默真的是蘭妮娅的孩子嗎?
他自己都被這想法驚一跳,在完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這簡直的惡意揣測。
許知禮的直覺一向很準,高舉兩張照片重疊在一起,燭火下,兩人面孔逐漸重合,李星默長得本就與李星言有七成相似,這麼一比對,李星默簡直是男版愛麗特!
李星言的臉看起來更為俊逸,有幾分李建崇年輕時的影子,而李星默面部輪廓較為柔和,白皙到透明的皮膚與王妃更加相似。
許知禮呼吸粗重起來,難不成真是這樣?李星默其實是王妃的兒子?
這麼一假設,許都事情都想得通了,正是因為同為王妃的孩子,李星默和李星言截然不同的命運才讓李星默怨恨起李星言。
這麼說,那他也是李建崇的孩子了?
許知禮想得專心,未曾留意身後無聲敞開的門縫。
蠟燭逐漸燃盡,許知禮依舊怔怔盯着照片。
應該不是,就李星默對待報紙上李建崇的态度,他應該不是李星默的父親。
門外的紅色大字,殺了他。
殺的其實是李建崇?
因為什麼?
許知禮在心中對自己的重判斷反複推敲。
身後的黑影逐漸靠近,悄無聲息地腳步比暗自湧動的氣流動靜還小,他全身玄色,輕手輕腳的動作猶如暗夜中的黑豹,他右手拿着一個沾了藥物的帕子,向毫不知情的許知禮靠近。
李建崇對待李星默的态度像個惡毒後爸,難不成是這樣?
愛麗特是和李忠越生下的李星默,會不會愛麗特和李忠越才是一對,李建崇橫刀奪愛,強娶愛麗特?
他閉上雙眼,這是許知禮思考的習慣性動作。
腦海裡閃過幾個英文單詞,那是他剛剛報紙上看到的。
想着他睜開眼,動作利索拿起桌上的報紙。
沒錯,正是十年前李忠越戰死戰場的新聞。
同年,王妃病倒,回到宮殿療養,剩李星默一人留在古堡。
之後不久,李星默就被有心之人丢到了安定區。
所有稱得上為轉折點的事情都在那段時間裡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如果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許知禮退回意識空間,驚覺世界觀進度的上升。
對了!
就是他猜想的這樣,其實李星默是愛麗特和李忠越的孩子,蘭妮娅隻是個幌子,他和李忠越結婚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了,根本沒有命再生下李星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