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默攏了攏身上的大衣,不甘的情緒直抵咽喉,哽咽地幾乎連口水也無法通過,喉間暈開苦澀的思念。
他不知曉自己能否再見到他。
李星默隻是在尋找童年中唯一美好的記憶罷了。
天亮的時候,許知禮還沒從巨大的昏沉中反應過來,他的雙手被解開了,黑沉的眸子像是蒙了層陰霾,無法聚焦。
他動作遲緩地擡起滿是紅痕的手,顫抖的指尖輕輕觸碰後勁的針孔。
隻是睡了個覺,怎麼會這麼狼狽?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眼前的黑布已經被揭開,他渙散的目光環視一周,發現這裡李星默的房間。
四下寂靜,空無一人,許知禮懷疑是自己的夢境,他的思想還未複蘇,隻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他撐着床沿起身,手腕傳來斷裂的痛感,他疼得嘴角抽動一瞬,腦袋像是灌了水泥,重得擡不起來,靠在床邊的身子又無力地滑下去。
感受到厚重地毯下傳來的絲絲熱感,房間開了暖氣,身體上的寒意被驅逐開來。許知禮甚至覺着有些熱,額角的細珠緩緩地流下來。
許知禮面容憔悴,嘴唇發白,豎起耳朵聽着門外的響動。
他的内心本能的觸動,強烈的薄荷味信息素逐漸濃郁,許知禮聽到鑰匙轉動鎖舌的聲響,幾乎能猜到下一秒推門而入的人是誰。
果不其然,李星默帶着驚異與焦急的臉龐出現在他眼前。
感覺到身子的一陣傾斜,受到外力的許知禮被他抓着衣領提起來,許知禮微喘一聲,掀起眼皮望向李星默,對上一雙猩紅可怖的眼皮。
脖頸處的緊锢的窒息感撲面而來,從未在李星默臉上看到這樣失控瘋狂的表情,許知禮心下慌亂起來,盡力裝出面不改色的樣子。
他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虛弱道,“怎麼了這是……幾、幾個月不見,熱情似火?”
軟綿綿的雙腿打不直,一個勁的抖動,被注射了不知名的藥物,許知禮全身失力,僅僅靠着李星默攥着他衣領的那隻手勉強站立。
李星默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被逼到困境的獸類,看向他的眼裡是晦暗不明的怒火。
許知禮雙手虛虛搭在李星默的手上,喉結上下滑動了一瞬,心道,隻是進去了一下地下室,能發這麼大的火?
“你怎麼知道密碼的?”李星默咬牙,帶着不可忽視的冰冷,眉宇緊鎖,提着他的手指節發青,“你怎麼會知道的?”
許知禮有些喘不過氣,額角的冷汗留到太陽穴,“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地按下那個數字,一氣呵成,沒有停頓的。
李星默看起來十分氣憤,他湊近了許知禮的臉,鼻尖幾乎都要觸碰到他的,“你到底是誰?”
許知禮戰戰兢兢,結巴道,“我、我……”
他的汗毛倒立,隻感受到薄荷味信息素如同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幾乎要将他溺死在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裡。
李星默不對勁,許知禮想起記憶中李星默被注射藥物後的反應,推測李星默此事正處于極為暴怒的易感期。
他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用功能卡變成omega,那隻會火上澆油。
“許知禮,你是在安定區長大的,你家附近有個簡陋的廢棄公園,那裡常年雜草叢生。”李星默紅着眼睛哽咽道,“你媽媽喜歡做綠豆餅,但那不是她的主業,你還有一個妹妹,比你小四歲。”
許知禮擡頭,一臉不可置信。
“廢棄公園裡的小道是你上學的必經之路,也是流浪狗流浪貓的聚集地,所以你每天都會帶着東西去喂流浪貓。”李星默凝着許知禮的眼睛流出淚,緩緩松開了手,“十年前的某一天,你在那裡看到了一個跟流浪狗搶東西吃的孩子。”
大腦緩沖了幾秒,許知禮的呼吸沉重起來,宛若被凍住,他的手懸在半空,眼皮劇烈地跳動起來。
四下無聲的房間裡,兩顆起伏不定的心跳在這一刻達到了相同的頻率,許知禮木讷地仰頭,看到李星默流下的淚,如同兩條清澈的小溪。
許知禮張了張嘴,酸澀的嗓子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許知禮,怎麼會是你。”李星默哽聲,頭重重地靠在許知禮的肩頭。
透過薄薄的衣衫,許知禮感受到肩上的濕潤,受他的情緒所感染,他的心空落落的。
腦袋充斥着陌生的情感,無數個破碎的畫面如洪水般湧入許知禮的腦海中,他隻覺着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雪地,白到刺眼。
他垂了垂眼睫,目光渙散地接受着腦子裡所傳輸的一切。
李星默雙手環抱住許知禮的腰肢,越環越緊,像是找到了一個失而複得的寶藏。
許知禮眼圈逐漸泛紅,靠在牆邊的身體是唯一的支點,支撐起兩個人的體重。
良久,許知禮茫然出聲,“你明天想吃什麼?還會在這裡等我嗎?”
所有塵封的記憶被喚醒。
李星默身形頓了頓,呼吸急促起來,随即發出了很小聲的,滿含委屈的啜泣聲。
他将下巴墊在許知禮的肩膀,深埋在他的頸窩,淚水一滴一滴滑落到許知禮衣襟,鎖骨裡,如同遇見他下的那場大雨,連綿無聲。
“我……”李星默聲線不穩,斷斷續續地哭了。
許知禮歎了口氣,擡手拍拍李星默的背。
天意難猜,或許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