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遲墨一路狂奔,斜風細雨将他的發絲潤濕,現下情況十萬火急,他也顧不得自己的是什麼狼狽模樣,極速奔跑令他心率飙升,喉間湧起一陣腥甜。
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他隻用了十分鐘就跑到了。
房門緊閉,方遲墨忙不疊地拿着鑰匙開門,腦門的神經突突跳動,内心忐忑不安,此情此景,他竟生了些許退卻的念頭。
他害怕打開門看到一片血泊,害怕看到許知禮被折磨到絕望的臉。
方遲墨閉了閉眼,強行定神,轉動鑰匙,推門而入——
瞳孔急縮成一個極小的點,他身形不穩險些摔倒。
他扶住鞋櫃穩住身形,再度望向一片狼藉的屋内。
沙發上地闆下廚房裡餐桌上……到處都沾滿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沙發上的抱枕滾落到地,餐桌上的花瓶傾倒,透明玻璃灑了一地,白色百合花東倒西歪地四散開來,花瓣上已經起了些枯黃的痕迹。
他擡腳走進屋内,許知禮的床單淩亂,沾了血的米白色的枕頭幹癟下來,用來填充的柔軟羽毛飄落了一地,似暴雪侵襲,紛紛揚揚地遍布整個房間。
方遲墨顫着手拾起其中一片,上面還沾了血。
狀況慘烈,看來不久前這裡發生了激戰。
方遲墨心道不妙,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Y帶着許知禮消失了,距離電話挂斷也就十五分鐘的樣子,留下的血迹還未幹涸,他推斷時間大約在十分鐘以内。
這血是誰的……許知禮的嗎?
濃重的血腥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鼻腔,滿地狼藉之下,他看到許知禮四分五裂的手機。方遲墨立即蹲下,動作熟練地掏出手套戴上,一塊一塊地拾起。
這款手機是兩個月前才發布的新款智能手機,以堅硬耐摔著稱,很難想象是用多大的力才将它摔成這種程度。
他滿面愁容地收起了手機碎片,四下環視一圈,把所有房間都搜查了一遍。
房間内空無一人,許知禮被Y帶走了。
方遲墨追悔莫及,若是當時态度強硬一點,再不濟把他打暈帶走,事情不會發展到這等程度。
四年前的尋人啟事沒有找到發布者,方遲墨按照尋人啟事上留下的聯系電話打過去,不出所料的,是空号。
現在看來已經很明顯了,是Y。
他大張旗鼓地帶走許知禮,分明沒想隐藏自己的身份,這次他們必然能查到Y的真實身份。
可許知禮兇多吉少。
Y在電話裡的語氣聽着有些瘋,他和許知禮之前就認識,他們是什麼關系,情人?前任?
“嗡嗡嗡……”正當方遲墨思索之際,電話震動一瞬。
市局的增援已經抵達樓下,等待着他的一聲令下。
方遲墨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推門走了出去。
——
溪流、潮水、台風、海洋。
火山、岩漿、廢墟,地獄。
許知禮自萬裡高空墜落,呼嘯的風刃劃破他的臉頰,刺穿他的耳膜。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肌膚,綁在他眼睛上的大概是黑色的繃帶。
他側躺在地,手腳都被束縛住,微微蜷起身子,所有器官似乎被暴力拆除又重新安裝一般,關節處盡是刺痛的冰冷。
腦袋如同被灌了鉛,有千斤重,頭疼欲裂之下,連思緒的轉動都是緩慢的。
許知禮在地上蠕動了幾下,費力翻了個身,手掌撐到地上直起上半身。
掌心下是冰冷的瓷磚,不是木地闆。
他被江嶼帶到了其他的地方。
他疼得龇牙咧嘴,背靠着牆壁坐起,膝蓋和腳踝的地方被麻繩捆住了,他覺得有些奇怪,雙手向下摸索。
摸到一條滑溜溜的布料。
他愣了一下,他的睡衣是條寬松短褲,不知怎麼換成了長褲。
他不由得哆嗦一陣,又向上摸,果不其然,衣服也變了。
略帶粗糙的棉質服飾,胸口處是兩顆圓形紐扣,再向上,是一個平整服帖的衣領。
江嶼……給他換了身衣服。
正當他怔愣之時,左前方響起了門鎖開合的聲音。
許知禮收回心神,迷茫的将頭轉向聲源處,被剝奪了視覺後,聽覺更加敏銳,他聽見皮鞋叩擊地面的沉悶聲響。
“你終于醒了。”
江嶼的聲音自他頭頂傳來,一派戲谑的調笑之意。
“江……”剛說出一個字,許知禮被自己的聲音驚了一下,像是兩塊磨刀石摩擦碰撞發出的沙啞低吟。
鎖鍊晃動,叮叮當當,許知禮的手指顫抖着觸在自己的喉結上。
“你……這裡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