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被誰用眼神警告了一下,他身體一抖,立馬收斂起來,背着書包,三步并作兩步逃離現場。
眼看着胡明軒就要撞上自己,許知禮下意識讓了幾步,還是避閃不及。他習慣性地伸出手攙扶他,誰知胡明軒像是沒看見他似的,也不減速,直直……穿過了他的身體。
許知禮怔愣住了,後知後覺地擡起了自己的雙手。
他的視線越過手掌落到地上的白瓷磚。
那是半透明的身體,他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态。
他猛然擡起頭,不解地望向江嶼,神情一滞。
江嶼也同他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許知禮聲線滲透着難以置信,此情此景他還是在第一次綁定系統的的時候見到過。
他看到自己的屍體,看到痛哭流涕悲傷欲絕的家人,那是他第一次死亡的時候。
難不成……他現在又死了?在不知不覺中,同江嶼一起死去了?
江嶼隻是告訴了他方法,他還沒有動手。
“放心,你還沒有死。”江嶼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也沒有。”
“那……這是幻覺?”還是做夢?
江嶼不語,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牽着他走進教室。
許知禮眉頭緊鎖,這些天的相處令他培養出了一種條件反射,隻要江嶼一碰他,他就似是觸電了一樣,下意識想甩開。
而江嶼的力道不容拒絕,次次都會握得更緊。
“因為……一個世界不能出現兩個許知禮和江嶼。”江嶼的眼睛被稍長的發絲擋了些,眸底的眼神晦暗不清。
許知禮雲裡霧裡,隻見江嶼轉了過去,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目光中出現了兩個人。
他心頭一緊,瞬間,回憶被揭開了一角,所有久遠而深刻的回憶如同潮水一般湧了出來。
那是,江嶼和他自己。
年僅十七歲的許知禮頭上綁着一個亂糟糟的繃帶,雙目緊閉,趴在江嶼身上睡得正香。
江嶼雙手托住他的上半身,半擁半扶着将他帶入了自己的懷裡。
整潔的桌面上放了本書,江嶼全神貫注地盯着書頁,似乎看書是項嚴肅的實驗。
隻是,書是反着放的。
這是他穿越到第一個世界的第一天。
被江嶼解圍後,在他身上睡着的那個晚上。
許知禮面上一熱,心中尴尬無比,他那時候……是這個姿勢嗎?
雙手挂在江嶼的肩上,屁股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上半身卻完全朝着江嶼身上靠。
“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你的時候。”一旁的江嶼定定盯着座位上的兩人,“我一直以為你對我是懷有防備的,不哭不笑,鮮少有表情,你的生活兩點一線,每天重複得如此單調,唯有那一天,打破了平衡。”
“我喜歡你看向我的眼睛,喜歡漆黑瞳孔裡隻有我的模樣。”江嶼眸光微動,“你在我懷裡睡着,像小貓一樣,柔軟的身體,蓬松的發絲,輕輕打呼的樣子很可愛,我覺得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奪目的太陽。”
“許知禮,是我先喜歡你的,如果時光倒流……你還會不會選擇我?”
風吹葦簾,月光朦胧,星輝傾灑,一切流動的微動作仿佛都在等着江嶼的這句話。待他說出口,争先恐後地響動起來。
許知禮伫立原地,再次看向沉睡的自己。
他不說話,朝着那方向走近。
毫無防備的睡顔、吐息均勻的呼吸、稚氣未脫的臉孔……他頭一次這樣細緻地觀察自己,竟生出了幾分陌生感。
經曆過喬靜的死亡,他怎麼會睡得如此安穩,這是他嗎?
思索間,他看到十七歲的自己動了動,收攏雙臂緊緊抱住了江嶼的脖頸,無意識地朝他蹭了蹭,臉頰緊貼着江嶼的肩膀,嘴角有一瞬間地向上揚。
他眉心微蹙,察覺到絲毫的不對勁。
“如果我先告白,也許就不會是這個結局吧。”另一頭的江嶼神色哀傷。
許知禮緩緩回頭,發覺江嶼換了身衣服,長相也變成了座位上那十七歲的青澀模樣。
“許知禮。”江嶼面上是他所熟知的江嶼的表情,眉宇略微下壓,眼角上挑,白皙的臉頰上滿是不可亵玩的正經。
許知禮目光沉下來,緊盯着他,吐出了一個字,“不。”
江嶼腳步一頓,神色意外。
“江嶼,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許知禮挺直了身體,目光裡是洞悉一切的敏銳,“我承認你的幻術很高明,這與當年的場景完全一緻,甚至桌上的座右銘都一字不差。”
手指劃過課桌桌面,來到‘許知禮’的後背,他笑了笑,“江嶼,你知不知道陳楚月的包紮技術十分有特點,可以算得上是獨樹一幟。”
江嶼眸中閃過一絲不明。
“嗯,你是記得的。”許知禮沒有實質的手指落在自己的頭頂上的醜陋包紮上,“就是這樣,完全一緻。”
倏地,他斂下了笑容,眼中隻剩下冰冷。
“但是你似乎忘了,你幫我重新包紮了傷口。”許知禮一字一句說,“那個結,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