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他放下手中杯盞,站了起來。
許知禮尴尬地扯扯嘴角,靠在房門上笑了笑:“哈哈哈……師尊,這麼巧,您也沒睡啊哈哈?”
甯寄風不言,走到許知禮面前站定。
清冷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那是師尊身上獨有的氣息。
淺淡素雅,清冽的味道似是融入了他的眉眼,一颦一笑一蹙眉,都散發着暗香。
師尊身後熒光點點,許知禮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熒光圍繞着甯寄風身側,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如秋風落葉翩翩起舞,許知禮眼睜睜看着那細小熒光越變越大,逐漸生長出了柔軟的翅膀,一上一下的撲騰着。
他認得這東西,師尊在溪深峰的冰靈泉下修煉之時,滿山洞都是這銀蝶。
在濃深的黑夜裡,銀蝶的光輝到起到了照亮的作用,隻是效果不大,飛舞的時候斑斑駁駁的打在了兩人身上。
許知禮收回視線,看見師尊衣着單薄,淺藍色外衫整齊地疊在床頭,隻穿着一件潔白裡衣。
發冠摘下,濃密長直的三千青絲如飛流瀑布直瀉而下,更襯出他那張輪廓優越的臉。
睫羽半垂,眼角一點淚痣攝人心魄,直挺的鼻梁在臉頰上投出一個完美陰影,美得不可方物。
與白日看見的端莊模樣不同,此刻的師尊身上褪去了些許神性,不再如鏡中水月那般可望不可及。
他的視線聚集于許知禮的眼睛,凝視了半晌,問道:“何事。”
“啊……沒事沒事,我就是随便看看……”
許知禮的身子不自覺的矮了幾分,他匆匆移開視線,避免與甯寄風的眼神碰撞。
“總、總之晚上也睡不着,我就想着在客棧内轉轉,聽見師尊這邊有動靜,就好奇了一下……哈哈。”
再這樣看下去,心頭又會莫名其妙的亂撞了。
背在身後的手緊捏着門栓,掌心内微微出汗。
“師尊晚上也不開燈……咳咳,不燃燈,在這裡獨自品茶嗎?”許知禮探頭,瞥見桌上的白玉琉璃盞,“啊,這客棧的茶确實不錯,茶香濃郁,沁人心脾哈哈……”
甯寄風目光下移,落到許知禮不斷開合的唇上。
“哈哈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師尊你早點睡……”
許知禮說完轉身就想跑,握住門栓向外一拉……紋絲不動。
得了,又被師尊施了法。
許知禮松開門栓,緩緩垂下手臂。
他轉了過來,面對着甯寄風。
眼神飄忽,身體晃動,他不知把重心落在哪一個腳,隻覺着怎麼站怎麼不自在。
甯寄風凝眸,眼神靜默無聲。
少頃,他似有若無地歎息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許知禮不明就裡,悄悄打量師尊的動作。
隻見師尊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旁的白玉壺往杯中添茶。
許知禮嗅了嗅,感覺味道不太對。
他慢慢湊到師尊面前,彎下腰聞了聞那壺的瓶口。
“啊,師尊,這是酒啊!”許知禮大驚,黑眸裡充滿了不可思議,“師、師尊也好這口嗎?”
甯寄風掀起眼睫瞧了他一眼,琉璃珠似的眼膜閃過些許哀怨。
他不回答,幹脆一飲而盡。
“哎哎哎……師尊,别喝的太猛。”許知禮想伸手擋一下,卻完全來不及阻止,甯寄風幹脆利落的喝完了。
緊接着,他抓住玉壺壺柄,再次往白玉盞裡添酒。
“等一下,等一下師尊,不要再喝了,萬一喝醉了怎麼辦。”許知禮十分擔憂,霁月仙君平時哪能接觸到酒,可惡的店小二推銷酒居然推銷到師尊頭上了!
他強硬地奪着甯寄風手中的杯盞,微涼的白酒撒了一桌,潤濕兩人的衣袖。
頓時,酒香四溢,令人沉醉的味道溢滿空氣之中。
許知禮本身不是個愛喝酒的人,向來對酒也沒什麼追求。
隻是這酒和他之前見過的不太一樣,未入口就能從傾灑的汁液中品到一股醇厚的氣息。
許知禮四下張望,想找個抹布也不見蹤迹,隻好動手擦去師尊手上的酒液。
誰知甯寄風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
“師、師尊?”
甯寄風臉頰泛出一層薄紅,而那眼神依舊一本正經。
修長的手指在許知禮的手腕上收緊,緩緩地圈住他突出的腕骨和跳動的脈搏。
許知禮大氣不敢出,唯有心跳如擂鼓般馬不停蹄地跳動,響徹雲霄。
甯寄風握着他的手腕一拉,許知禮被迫向前,與他的距離更縮短了一半。
“師尊……怎、怎麼了……”許知禮面上慌亂,結結巴巴道,“難道喝醉了,師尊……還能認得我是誰嗎?”
甯寄風盯着他,眯了眯眼睛。
許知禮耳廓發燙,熱意直沖腦門。
半晌,甯寄風才道:“許沨。”
“嗯……認、認得就好。”許知禮松了口氣,牽強地扯了嘴角,在他緊箍的掌心中微微轉動手腕,“抓着我做什麼呀哈哈,師尊。”
甯寄風不松手。
淺琥珀眼眸盈滿了萬千月色,映照出許知禮的模樣。
“縛靈枷,疼嗎?”
許知禮怎麼也想不到他竟問的是這個,立馬搖頭:“不疼的師尊,沒有一點感覺。”
甯寄風斂眸。
“師尊,不用擔心,我不疼的,就是有點餓,不過靈力回來後也感覺不到饑餓了。”許知禮柔聲安撫道,“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自責到喝酒啊,師尊做的事情都是為我好,我明白的。”
甯寄風松了手。
許知禮也得以拉開與師尊的距離,他後退兩步,下意識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被師尊捏過的地方,隐隐有些發燙。
甯寄風擡頭,烏發垂下,自下而上仰望的角度,使得那顆淚痣更加妖豔。
銀蝶飛舞,将甯寄風不加修飾的素雅點綴得恰到好處,
良玉不雕,軒然霞舉。
“我疼。”甯寄風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守宮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