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都如此說了,他也隻好作罷。
許知禮松了手,怔怔地起身。
“可先生剛才有話對我說。”許知禮蜷了蜷手指,右手手心方才的筆畫還留有實感。
薛玉……是與薛玉有關的事情。
秦景妙将碗放在床頭邊的桌上,拿勺子在中間攪拌了幾圈。
熱氣升騰,她的神情隐在白霧中。
“你聽錯了,他已經躺了很多天了,不認識什麼叫薛玉的人?”
許知禮皺眉,“不認識?今天早上薛玉慘死于書院門口,半個沨川城的人都圍了過來。”
“秦夫人,那麼大的動靜,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秦景妙雙目下垂,視線落在湯藥中的白勺上,她思忖了片刻,淡漠地說道:“沒聽見,我一直在廚房裡熬藥。”
“熬藥?可是阿聞……”
“許沨。”秦景妙提高音量,打斷了他的話頭,秀麗的眉頭微微擰着,眼眸中湧動着他看不懂的糾結。
“舟車勞頓,先好好休息會吧,你随我來,我帶你去收拾房間。”秦景妙為祝先生掖了掖被子,轉身面對着他。
剛才的冷漠與糾結一掃而空,那雙漂亮眼睛裡沒有多餘的情緒。
“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想吃什麼?”
許知禮搖頭拒絕道:“我不吃。”
“阿聞喜歡吃東市的燒鵝,許沨,勞煩你幫我去買一點。”她從腰間掏出幾兩碎銀,遞給許知禮,“如果方便的話,再帶兩串糖葫蘆。”
許知禮并不伸手去接,“秦夫人,事态緊急……”
“你一串,阿聞一串。”秦景妙說,“至于其他的事,明日再說吧。”
“我……”
“阿聞。”
許知禮還欲說點什麼,隻見秦景妙望向許沨身後,突然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她朝着那處招了招手,“怎麼在那裡躲着呀?過來,到這來。”
許知禮回頭,見門框後藏着半張臉,那正是小心翼翼的阿聞。
那雙漆黑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僅是盯着他的眼睛,許知禮就莫名有一種被毒蛇纏身的感覺。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阿聞。
阿聞眼神中的異樣消失了,手抓着門框,慢吞吞地探了出來。
“哥哥……”他如同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緩慢地挪步行至許知禮身側,揪住他的衣袖,扯了扯說道。
“哥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許知禮摸不着頭腦,不正常,這太不正常了,從踏入書院起,處處都透露着詭異。
說不上是哪兒不對勁,尋妖青銅盤也沒了反應。
阿聞,祝先生,秦夫人……他們之中到底有什麼秘密?
……
門口的屍體與血迹都已被清理幹淨,圍觀群衆散去。
沨川街道上凄冷蕭瑟,偶有幾個來往的行人,途經此地駐足,好奇地朝書院裡張望。
午時已過,赤輪被隐在重重疊疊的雲層之下,陰雲密布,枯葉飛舞,風雨欲來。
祝天聞拎着東西在前方走着,步伐輕盈,嘴裡還哼着些輕快的小曲子。
許知禮跟在他身後,默默觀察。
阿聞手上拿着兩串糖葫蘆,時不時回頭看他兩眼,笑意盈盈,神情中滿是愉悅。
許知禮悄悄擺弄着手中的尋妖青銅盤,他反複在法器上注入靈力,而那指針終是一動不動。
不可能失靈,早上的時候還能用,指向的地方正是北邊。
如果羅盤突然不動了就說明妖氣消失了。
回想起不久前羅盤指針劇烈晃動的幅度,許知禮心下一沉,必定是個兇神惡煞的妖,極有可能是酸與。
看屍體的腐爛程度,許知禮推測薛玉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昨夜。
三日之期已到,為了隐瞞妖氣,酸與必定會尋找下一個附身者。
那會是誰呢?
他猜測是先生一家。
祝青山身體虛弱,目前卧病在床,絕不可能是殺害薛玉的兇手。
他想起先生未說完的那句話,心中疑惑更深,那麼會是誰呢?秦夫人?
的确,秦夫人行為古怪,說的話也是半遮半掩,似乎在隐瞞着什麼。
可眼下最蹊跷的……
許知禮擡眼,目光幽深,視線長久地停留在前方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