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許沨的幻境之中總會出現甯寄風。
思及此,他不禁有些吃味。
兩人之間的迹象怎麼看都像是兩情相悅。
酸與看得心煩意亂,潛入幻境之中,變作許沨迷戀的師尊,與他共赴巫山雲雨。
虛假的場景也變得有趣起來。
然而漸漸的,許沨發覺了他的存在,變得暴怒無常起來。
無所謂,這個夢境的身份被識破,還有下個夢境。
既然許沨不願面對現實,他不介意奉陪到底。
他活了上千年,從未想過世上還有許沨這樣有趣的人。
……
許沨從幻境中掙脫出來,卻精神失常,分不清虛實了,他趁機在他身上施展了最新學會的催眠咒。
意外的有效,許沨順從到乖巧。
拜堂成親入洞房,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為何會在最後一個環節醒來?
突如其來的白若塵更是壞了他的好事,他沒忍住就一股腦把實情全說了。
許沨大逆不道,居然敢當着他的面答應與别人雙修,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他想放火吓吓他,說些難聽的話洩洩火,又怎會想到把他逼到自盡?
那樣果斷,像是不對這個世界保持任何留戀。
隻是因為他說了那句——甯寄風已經死了。
甯寄風,甯寄風,這該死的甯寄風就對他這麼重要!
而看着許沨倒在血泊之中,他猝然感到一陣心悸,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情緒在心頭激蕩。
心慌、憐惜、痛苦、氣憤……多種情感交織融合在一起,将他的心撕成了一片又一片。
像極了那年他趴在地上拼湊許沨的屍身,手心内一團血肉模糊的心髒。
他錯愕地捂住許沨脖頸上的傷口,金钗滾燙,比他的體溫更高。
酸與立馬叫人把奄奄一息的嚴清丹抓出來為許沨醫治,白若塵皺了皺眉,沒阻止他。
嚴清丹的醫術有限,再加上頸動脈的傷口又深又大,肉體凡胎的許沨必死無疑。
他隻能用些靈丹妙藥暫時止住血,做不到修複傷口的程度。
酸與慌慌張張地派人尋找溯靈果。
半月過去了,一無所獲。
酸與日夜陪在他的床邊,他見過許沨的屍體無數次,面容蒼白,雙目緊閉,身體冰冷,毫無生氣。
他不想要第二具。
酸與日夜守護,将他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抱緊他以體溫去除他身上的涼意。
在冰冷的等待之中,希望的光輝也被一點點的湮滅。
他頭一次産生了懊悔的情緒。
别無他法,隻有等。
無頭蒼蠅般地等,等待着奇迹的發生。
終于……許沨醒了。
酸與熱淚盈眶,想猛地撲上前去擁住他,想親吻他蒼白無血色的薄唇,想把自己的壽命分一半給他……
他不在意許沨冰冷的視線,隻要他醒來,就是萬幸。
“許沨,能聽見我說話嗎?”酸與難掩臉上的喜悅之色,忍不住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我知道你現在身體非常虛弱,一定說不了話,你不用急着說話……我,我不會逼你做你不願的事。”
許知禮動了動手指,想避開與他的觸碰,酸與回錯了意,反而緊緊抓住了他,與他十指相扣。
“我聽聞魔界有一種咒術,能夠掠奪他人的壽命,你等等,我讓白若塵查查,我會分一半壽命給你。”酸與眼睛亮晶晶的,抓起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蹭了蹭他的手心,笑道,“我還會繼續尋找溯靈果,從今往後,你可得永生,同我一起。”
許知禮越聽臉色越難看,酸與能說出這番話,怕是離瘋不遠了,與他共處一室已經令他難以忍受,更别說今後永遠相伴。
他做不出大幅度的動作,隻能厭惡地閉上眼,粗重地喘了口氣。
酸與笑眯眯地望着他,神情動作之中瞧出幾分稚子的天真無邪之感。
許知禮忍無可忍,吃力地攥緊手指,離開他的手。
酸與動作一頓,面帶不解地低頭看他。
“我……我不要和你永生。”
許知禮蒼白的唇抖了抖,每一個字的發音都說的十分艱難。
“酸與……”
酸與的心跟着揪起來,比起他口中字字誅心的拒絕,許沨抗拒他的脆弱模樣更令他心碎。
“……”
許知禮擡手摸向自己頸間一圈圈纏繞的裹簾,指尖觸到一陣濕潤。
他顫着手擡起一看,細瘦的指尖沾了血,傷口再度撕裂,滲出血迹。
當時他沒控制住力道,自殺時帶着必死的心,幾乎将半個脖頸割裂開來。
眼下他嘗到了沖動的苦果。
此刻,他的性命比撲火的飛蛾還要脆弱,稍有不慎就會一命嗚呼。
酸與眼巴巴地看着他,帶着些泫然欲泣的意味。
“我……”許知禮皺了皺眉,額上沁出薄汗,咬牙繼續道,“我要……見……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