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熱的唇舌交纏,黏糊的水聲在靜谧的環境中分外清晰,令人臉紅心跳。
黑暗為許知禮增添了勇氣,師尊和他的身體緊貼,交織的呼吸、熾熱的體溫、肌膚相觸閃過電流一般的灼燒……
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人,他們與天地共生,與萬物通感,時間不過一盞忽明忽滅的燈,微風是波動心弦的纖纖玉手,将一池春水攪得天翻地覆。
是了。
許知禮此刻才明白,他深深地愛着師尊,他心悅甯寄風。
在無數個幻境中的重逢,在所有碎片式記憶的閃回,所有不被他理解的酸楚情緒,都是他心動的證明。
甯寄風溫柔地配合,聽到自己徒弟唇齒中溢出的低吟,緊閉的眼睫顫動不已,他忍不住擡手抓住了許知禮的手腕。
許知禮乖巧地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勾連纏繞,重複着與口中的相同的動作,修長白皙的手指擠開師尊的指縫,與他十指緊扣起來。
恍然間,他感到手指之間有什麼東西咯了他一下。
另一手摸索上去,觸到一個纏繞的根須,他很快就想起來,這是他給師尊編的狗尾巴草戒指。
僅剩下光秃秃的根須了,凸起兩個棱角,是一個貓耳形狀。
原來師尊一直戴在手上……
就如同他一直把玉佩挂在腰間一般,他和甯寄風早已心意相通。
許知禮眼底發酸,短暫的相見對他們是否有必要,如果可以,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如果他的生命結束在這一刻就好了。
他不敢往下想,他怎麼能動手,他又該怎樣動手……
他隻有緊緊擁抱住面前之人,直到他的生命結束。
口腔内瘋狂交織的軟舌,思念的苦澀吐息徘徊在兩個靠得極近的心髒,他們皆閉着眼,卻已經把對方的模樣刻進了自己的靈魂。
如果有來世,也會在奔流的血液中找到對方的痕迹……
良久,狂亂的接吻才漸漸平息下去。
甯寄風擡手遮住他的眼睛,離開了他的唇。
許知禮呼吸粗重,在一片漆黑中能清晰地聽見對方紊亂的心跳。
“師尊……”他仰着頭,極輕地喚了一聲。
甯寄風眸光微動,淺琥珀色的眸子似青黛遠山,遍布着萬裡的春色。
而寒風料峭,凝上一層薄霧。
“許沨。”甯寄風柔聲開口,“殺了我。”
千言萬語哽在喉嚨裡,許知禮露出的下半張臉蒼白了幾分。
他……知道甯寄風會這樣說。
他正是為了此事來的。
“許沨,用冰泉琉璃劍。”甯寄風牽着他的手來到自己的胸口,“刺穿,挖出我的心髒。”
許知禮的手似乎被針刺了一下,他下意識想縮回。
“許沨,不要躲,也不要猶豫。”甯寄風的聲音溫柔似水,安撫道,“我願意。許沨,我願意死在你的劍下。”
許知禮的鼻尖蓦地紅了,胸膛劇烈起伏,胸腔内的那顆心髒好似受到死亡威脅,殊死搏動,撞疼他的肋骨。
“許沨,我教過你的。”甯寄風包裹着他顫動的手,“ 靈劍剖心,花紋染血,鎖魂。”
許知禮不忍繼續往下聽,他又怎會不知道。
許沨嘗試用自己的血造出朱韻刃,失敗了才因此喪命的。
朱韻刃是一把上古邪刀,不是一把具體的刀刃,而是一種法術,當靈劍刺入仙體之中,剖出心髒施咒,靈劍會吸噬心頭血,直至血液填滿劍身,劍刃變成血紅色,朱韻刃才算制成。
屬性相同的靈劍和仙體方能奏效。
冰泉琉璃劍為水屬性,與甯寄風的靈根相符。
或許在甯寄風最初鑄劍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到會有這一天。
徹底消滅酸與的方法,到頭來還是霁月仙尊以命換命。
許知禮嘴唇抖索幾下,聲線嘶啞着開口,“師尊……你。”
你喜歡我嗎?
他想這樣問。
隻要師尊說出喜歡,他絕不會動手,天下大亂又如何,作惡的是酸與和邪祟妖魔,他不要讓甯寄風來背負拯救蒼生的職責。
隻要師尊說喜歡,他、他就……
他就會任務失敗。
他就殺不了酸與,隻有狼狽地逃離任務世界……
許知禮身形一晃,攥緊了腰間的玉佩,痛苦地做出了決定。
“我不會辜負你的決心。”
許知禮太陽穴一陣刺痛,耳鳴将他包裹,他感覺到覆在自己雙眼上的手掌緩緩移開了。
濃密睫羽上下顫動,沾了濕潤的眼皮沉重,他盡力睜開眼,神色痛苦地望向甯寄風。
“師尊。”許知禮擡手,握住靈劍劍柄,動作緩慢地抽出劍鞘。
寒光泛出,映照在兩人的臉上。
許知禮定定地看着甯寄風,那顆熠熠生輝的淚痣靜靜地鑲嵌在風眸之下,俊美面容天下無雙。
忽地,師尊的臉在他的視線中急速變化,發冠落下,青絲飄散,淺藍色的衣袍顔色淡去,變成一身單薄的白衣。
許知禮心跳如擂鼓,擡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度睜眼,師尊仍舊是清冷的玉面郎君,仿佛他方才看到的隻是一瞬恍惚。
“許沨,會有來世。”甯寄風說,“我們會相見。”
“來世……”許知禮聲若蚊呐地咀嚼師尊的話,喃喃道,“來世……相見。”
突然,他松開劍柄,猛地上前,重重抱住了甯寄風。
“師尊,對……會有來世。”許知禮的眼淚奪眶而出,收攏手臂緊緊貼住他,聲帶哽咽,“師尊,來世……我叫許知禮,你叫……阿風。”
“我會在21歲那年意外死亡……”許知禮泣不成聲,現實内模糊的記憶在此刻清晰起來,“然後,我會回到這裡……再次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