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與躺在許知禮的床上睡了一覺。
他離開的時間遠遠超過半個時辰了。
說是睡覺,實則他根本沒睡着。
酸與不需要睡眠。
他睜着,視線不聚焦,空渺地投向不知名的某處。
他是惡念的集成體,他是災難的象征。
可從他第一次睜開眼,所看的世界并不是邪惡污穢的。
人類懼怕他的長相,憎惡他的力量,正因為他所到之處必會有災禍發生,所以他就是不詳的災難,無論去到哪裡都會被惡聲惡氣地驅逐。
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他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他聽得懂自然萬物的語言,唯獨聽不懂人類的聲音。
第一次學會化作人形的酸與,變成了一個七歲的孩童。他赤身裸/體,披頭散發,他适應人類的行走方式,走兩步便會跌倒。
滑稽的模樣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他們笑呵呵地扶起他,教他走路,為他穿衣。
一農婦見他可憐,收養了他。
酸與第一次感受到人類對他的善意,也毫無保留地對他們好,直到十七歲那年,鄰居姐姐被惡霸抓住□□,酸與看到她衣衫褴褛,縮在牆角哭泣。
了解事件經過後,他獨自走進了惡霸的院子。
當天夜裡,惡霸家裡燃起熊熊大火,上上下下十三口,皆葬身于火海。
鄰居姐姐的日子并沒有因此好過起來,不知是誰散播了她被玷污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鄰居姐姐受不了流言蜚語,欲上吊自殺,被趕到的酸與救下。
可她卻認定是酸與将她被□□之事洩露出去,情緒失控下拿起刀想要殺他。
酸與不懂,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
他站着不動,任刀尖刺穿他的心髒。
血流了一地,他卻沒死。
鄰居姐姐反倒吓得魂不附體,失聲尖叫起來,直到有人聞聲趕來,看到他身上的血窟窿……
他是怪物,是個不會死的怪物。
所有人都瞬間變了個态度,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上都是驚恐不安,拿着刀劍驅逐他。
眨眼間,他變成了千古罪人。
真麻煩啊……
酸與冷着臉擡起手,放火燒了整個村。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些虛僞的人類死在火海之中,冷眼看着他們生命盡頭時發出的絕望悲鳴。
自此,他再也不想和人類接觸了。
他不再僞裝,以本體示人。
而人類一見他不是吓得魂不附體,就是拿起武器想殺了他。
酸與覺得可笑,人類總是虛僞無比。
他厭惡人類,厭惡他們口中虛假的禮義廉恥,厭惡他們痛恨自己的眼神。
他能看穿那副皮囊之下的虛僞、罪惡、貪婪、自私……
也正是因為這些,他才能變得更加強大。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穿着白衣的清秀男人,他從不另眼看他,一腔正氣,毫無半點惡念。
他甚至提出要和酸與做朋友。
朋友?
酸與感到新奇,相信了他的話。
然而,這一切都是謊言。
那白衣男人名叫車非墨,是來殺他的。
他以命換命,不惜犧牲自己來之不易的修為與他同歸于盡。
因此,他被封印在千露宗的溪深峰下,整整五百年。
呵,無趣……
接替車非墨的正道守衛者,名叫甯寄風,也是一樣古闆嚴肅。
甯寄風聽不到他的話,酸與也不想同他交流,兩人就這樣維持了幾百年。
直到那一天,溪深峰來了個水火雙靈根的小弟子。
他叫許沨。
不過短短五年,對于甯寄風和酸與來說,是轉瞬即逝的時光。
一個少年竟有了驚人的成長。
酸與看着他煉氣、築基、結丹……看着他的身形拔高,由懵懂無知小少年逐漸變為穩重又正義的俊美青年。
他頭一次發現,原來時間對人類可以留下如此迷人的痕迹。
他産生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他想同許沨說話。
想撫摸他柔順的頭發,想揉捏他珠圓玉潤的耳垂,想探尋他身體的迷人之處……
他想不通,為何視線總是落在許沨身上。
他喜歡許沨的皮囊,喜歡他擡頭望向他的濃黑眼眸,喜歡他對着自己笑。
啊……原來不是在看他,是看的甯寄風。
他直覺甯寄風也對許沨有着與自己相似的情感,果然,他看到了。
甯寄風修煉過程中險些走火入魔,許沨竟不要命的靠近,沖上前抱住了他。
而後,他看到了,人性最本能的欲/望。
……
酸與不想再被封印了,他想出去看看,想見許沨。
正巧許沨和甯寄風下山,白若塵出現,他順理成章地沖破了封印。
他第一時間回到人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大量吸食人性之惡,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抓住許沨……要抓住許沨。
抓住許沨……
人間變成煉獄,千露宗失守,三界大亂,白若塵帶領魔族東山再起,直直加重烈焰和殺戮。
而許沨……自殺了。
為何……不過是他拿許沨威脅千露宗交出甯寄風罷了。
許沨就算死了,甯寄風還是會因為靈力耗盡落到他手裡,他改變不了任何事。
死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