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他不要許沨死,他是為了許沨才出來的,許沨不能死。
……
他愛許沨,而許沨……對他又是什麼想法呢?
厭惡?憎恨?
他設想過千百種方法,想要将許沨留在身邊,人類壽命太短,他可以把自己的壽命給他。他不喜歡自己殺人,那他就停手。
無論是重建千露宗還是消除人間疫病災害,隻要許沨願意和他在一起,他什麼都可以做。
可許沨……想殺他。
那雙黑眸擡眼望向他之時,總是隐藏着濃重的殺意,酸與明白,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好結局。
許沨是為了甯寄風,也為了天下蒼生。
酸與倒是有些嫉妒了,既然許沨做出決定,甯寄風就不會被鎖入朱韻刃裡,他的亡魂會越過黃泉投胎轉世……憑什麼甯寄風能轉生,而他卻永生不滅。
酸與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點在棋盤上,杯盞内的茶水早已涼透,微風拂過,泛起淺淡漣漪。
今日之對弈,便永是回憶了。
他擡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本屬于茶葉的沁香,随着溫度的流失也變得淡薄,冰冷液體入喉,也使他的思緒稍稍清晰。
他甯願自己再愚笨些,情願自己看不懂許沨的眼神,這樣也許他就聽不見,身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終于還是來了……
許知禮面無表情,神色冰冷,視線聚焦于酸與的後背。
他右手持着一把短刃,刀刃遍體赤紅,流動的紅光遍布于它繁複的花紋之上,刀尖淌着血,被染紅的流蘇濕成一簇,沉甸甸的挂于刀柄上。
“……終于還是來了嗎。”酸與輕輕将杯盞向前一推,并未回頭,“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三顆回魂丹都吃完了吧。”
許知禮一言不發,沉默的在他身後半米之外站定。
酸與這才轉過身來看向他。
來人仍舊穿着先前的單薄白衣,衣襟與衣袖上星星點點的全是血迹。
他緊握着短刃,手背上沾到的血迹已經幹涸。
酸與垂眼瞥了瞥,眉梢略帶意外的向上挑。
“朱韻刃……”
“哈哈哈……”酸與大笑起來,不緊不慢地鼓起了掌,“真是讓我對你刮目相看,竟真做出朱韻刃了……”
許知禮冷眼相待,眼眸裡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肅殺。
“許沨,你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啊……”酸與笑夠了,抹去眼角溢出的淚花,“親手把甯寄風的心剖出來是什麼心情呢……”
他的視線落到許知禮绯紅的眼眶,“哭過了嗎,真是……嫉妒啊。”
嫉妒許知禮每一次落淚都與甯寄風有關,嫉妒他愛着甯寄風。
“許沨。”酸與笑着朝他靠近,“果然不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盡管朱韻刃的顔色與形狀都有了較大的變化,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許沨的冰泉琉璃劍。
他略微意外,原來一切都有迹可循麼,在甯寄風将靈劍贈予許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結局嗎?
酸與笑意盈盈地望着許沨,握住了他沾滿鮮血的手,“所以……你已經做好了殺我的準備嗎?”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酸與并未感到許沨的顫抖,與幾個時辰前判若兩人。
他的眸子冷若寒潭,眼底是堅不可摧的肅殺。
“哎,真可惜……”酸與的笑顔中透着一絲寂寥,手掌收攏握住他持着朱韻刃的右手,“許沨,殺了我,天下就會太平嗎?”
許知禮靜靜凝視着他,白皙臉頰上凝固的血迹如同雪地裡盛開的紅梅。
“許沨,我不怕死的。”酸與傾身,飄逸青絲略過許知禮高挺的鼻梁,山根處的黑痣令他移不開眼睛,“對我和甯寄風來說,死亡反而是解脫。”
許知禮緘默不語,眼底沒有情緒波動。
“我和甯寄風相看兩厭了五百年,直到你的出現才打破了平靜。”酸與說,“這五年真是美好啊,比那空寂無聊的五百年還精彩……”
“三個問題。”許知禮寒聲打斷他的話。
酸與怔了怔,随即笑道:“嗯?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與我說話了。”
他用力捏了捏許知禮的食指,戀戀不舍地松了手,“什麼問題。”
“阿聞身上的詛咒是誰施的?”許知禮冷冷問。
酸與擡起一邊的眉梢,“呵……你問了我就要說嗎?”
許知禮面無表情,五指攥緊了朱韻刃,酸與能清晰地看到他細瘦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如實回答的話。”許知禮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會吻你。”
“!”
聽聞此話,酸與的心跳一滞,赤紅眼瞳急速擴散,整個人如雷擊頂,面上的表情還來不及收回,便直愣愣地怔在原地。
“你……你說什……”酸與喉結上下滾動,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是誰施的咒?”許知禮蹙眉,再次沉聲問了一遍。
“……你說的是真的?”酸與滿腦子都是許沨方才的後半句話,“你會吻我?”
不……這一定是許沨的計謀,為了讓他說出真話的糖衣炮彈,他才不會相信……
許沨詭計多端,不值得信任……
“白若塵。”
而嘴比腦子快一步,先說了出來,酸與說:“是白若塵施的咒,從他出生起就施下的,就是為了讓你去千露宗修行。”
白若塵早就知道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流落在外,他一直暗中觀察,猜測魔王和七色宮的極陰之體生下的許沨會不會是個雙靈根的特殊體質。
果不其然,他沒有猜錯。
許沨的命運是在白若塵的一手操控下造成的。
許知禮聽完此話,并未多言,似是心中早有猜測。
他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死于朱韻刃下,你是否會轉世重生?”
酸與聽完,眉頭擰了起來,“這算是什麼問題?我又如何得知?”
許知禮看了他一會兒,緊攥住刀刃的右手松了松,他沉默地吐息了一次。
“第三個問題。”
許知禮盡力克制語氣的波動。
“朱韻刃真的能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