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妙,先前讓他們守着車子不要進森林的。
關心則亂,知諾定是擔心他們的安危才要進來的,或許康鯉勸不住她,也跟着一同進來了。
許知禮心下一凜,握住尋蹤器的手指攥緊,蒼白骨節幾乎戳破皮膚。
現在再不離開,碧綠沼澤又要開始起霧了。
許知禮頭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是隊伍要重逢,也不該是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
他放下尋蹤器,朝着知諾的方向望去。
視線盡頭是一片蒼茫的綠色,連人走出的羊腸小徑都沒有。
這碧綠森林的植被分布較散,他和喬靜是走大道進來的,然而遇見了沼澤的僞裝,輾轉多地就進入了森林深處。
身經百戰的喬靜都差點陷進沼澤,更不用說四體不勤的康鯉和知諾了。
“不對。”甯寄風突然說。
許知禮轉頭,“什麼不對?”
“速度。”甯寄風眉宇輕蹙,把尋蹤器亮給他看,“這三個黑點移動的速度很快。”
許知禮湊近一看,果不其然。
尋蹤器的位置監控是實時的,每次閃爍的時候那三個緊挨着的黑點都比另外一點移動的快得多。
“難道是乘坐了什麼交通工具?”羽聽摸着下巴思忖,“是喬靜他們嗎?”
許知禮的心逐漸沉到谷底,一片不妙的迷霧逐漸漫上他的心尖。
别人不清楚,可他心裡卻明白。
喬靜走之前,尋蹤器落在許知諾身邊,所以許知諾和康鯉兩人身上是有三個尋蹤器的。
喬靜和費司在一塊,那個黑點是費司的。
“不是……”許知禮搖着頭,喃喃道,“這三個點是知諾和康鯉。”
驟然,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每當有不幸的事發生時,他都會嘗到這種感覺。
“知了,我們先出去吧,感覺感覺霧要來了……”二福在旁提醒道,“而且不知道這林子裡還有沒有狩獵派的人,你之前得罪了謝清,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的确,方才遇見的田正平就是謝清的左右手,看他對費司恨之入骨的态度,狩獵派一定還會來找他們的麻煩。
他收好朱韻刃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擡腳堅定不移地走了出去。
三人一鳥滿懷心事,按照尋蹤器的方向朝那三個點靠近,此刻甯寄風和羽聽也正經起來,都明白了當下的情況緊急。
走了沒多久,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呼喊聲。
“許知禮!許知禮!”
一道男聲從他們的右後方傳來,夾雜着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三人回頭一看,在寬闊的大道上,看見了那輛嶄新的路虎。
那正是他們來時乘坐的車。
康鯉搖下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滿頭大汗,焦急地喊,“老大?老大在這啊!救命啊,救命啊老大!!”
他頻頻回頭,急得快要哭出來,“救命啊!知諾知諾被攻擊了!”
許知禮仿佛被什麼重器狠狠的砸了一下,在原地怔了怔,身形一晃,聽清他的話後拔腿就往他的方向跑。
“什麼!”
康鯉踩下刹車,穩穩地停了下來,他打開車門,繞到後方,由于心下着急,開了幾下都沒打開。
轉眼間,面色蒼白的許知禮已經跑到了身旁,他顫着手打開車門,赫然間看到了昏倒過去的妹妹。
“知諾……”
“對不起……”康鯉仿佛剛剛哭過,眼睛腫得像兩個核桃,透過厚重的鏡片看去,那雙眼睛顯得更小了。
許知禮腦子裡嗡嗡作響,聽不清身旁人說的任何話。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抓着許知諾的肩膀,輕微地晃了晃。
“知諾……知諾。”
如同被抽幹了身上所有的力氣,許知諾沉靜蒼白的臉在他的眼前變成重影。
他重重抹去眼眶中的淚水,上前緊緊抱住了她。
“知諾……”
“嗚嗚……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康鯉無措地站在身後,兩個肩膀頹唐的向下耷拉着,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順着眼角往下砸,“她……她被喪屍咬了。”
許知禮身體一僵,立刻起身查看妹妹的狀況,果然,她的右臂滲透出絲絲縷縷的鮮紅。
他顫着手推起許知諾的衣袖,果然看到了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細白的胳膊上被咬去了一塊肉,鮮血淋漓,甚至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許知諾眉頭緊鎖,額上的青筋不自然地凸起,無意識的呢喃自幹裂的唇縫中溢出,許知禮湊近去聽,聽不清她說的什麼。
“到底怎麼回事?”甯寄風抓起康鯉的衣領,“她怎麼會被咬的?”
“我我……我不知道,當時喬靜姐他們跑進來找你們了,然後……讓我們在車裡面等。”康鯉瑟瑟發抖,淚流滿面,“我也說留在車裡等,但是過了一陣才發現她沒有帶尋蹤器。”
他哭得打嗝,上起不接下氣地說:“知諾說要進去找她,我攔着她不要了,但是她不聽我的啊……嗚嗚嗚。”
“知了……”見許知禮低着頭,呆若木雞,二福不知道從何安慰。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康鯉的眼中滿是悔恨,“我、我本以為喪屍已經被殺光了,誰知道一開門還有一個在車底下……”
他雙手垂在身側,重重地聳了聳鼻子,“我拿着刀去捅喪屍的腦袋,卻發現他已經抓住了知諾的手……”
甯寄風逐漸松了手,遇見此事也不能怪康鯉,在場所有人都知道許知諾的性格,擔心隊友出事,定會不顧一切地奔去幫他們。
康鯉失去支點,雙腿發軟,跪在了他們面前,他低着頭,搭在大腿上的雙手攥緊褲子,已經哭不出聲音,隻能見到他身子劇烈抖動,似是風中的搖搖欲墜的落葉。
“對不起……我沒有能力,我保護不好她……”他對着許知禮的方向磕頭,“我……我對不起大家,也對不起喬靜姐……”
許知禮緊緊握住許知諾的手,他的目光中全部都是這張與自己相似的臉,他和知諾做了十幾年的兄妹,看着她從蹒跚學步長成大姑娘,看着她的每一個笑臉,每一次激怒,他們在不同的世界裡相遇,是跨越時間空間也拆散不了的親人……
手心的體溫逐漸下降,那涼意順着他的手掌直達心底。
許知禮不敢松開,淚光模糊了雙眼,落在手背上的痕迹又是那麼滾燙,燙得他無所适從。
羽聽也跟着紅了眼睛,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生命的渺小,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嗯?好巧,在這裡遇見了。”一道懶洋洋的清亮少年音從不遠處傳來。
康鯉抽泣着回頭,一眼就看到了喬靜和費司的臉。
喬靜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見到他們,高興地加快了腳步,“嘿,我還以為尋蹤器壞了呢,想不到你們真的彙合了哈哈哈……”
康鯉愧疚得無地自容,膝蓋像生了根般紮在原地,他不敢擡頭,更不敢看喬靜的臉。
“怎麼了這是……小鯉魚,怎麼跪在地上?”喬靜揚起的嘴角逐漸落下,在場的氛圍完全沒有久别重逢的喜悅,反而沉重不已。
看到康鯉衣服上的血迹,她的心髒似乎被什麼敲打了一下,“怎麼了這是……為什麼不說話?”
她怔怔轉過頭,視線投向車子後座。
費司也眯了眯眼,不善的目光在羽聽臉上停留片刻,開始尋找許知禮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