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諾死了。
顯而易見的事,毫無防備的發生在眼前的事。
他們來不及處理許知諾的屍體,突然四周霧氣漸起,碧綠沼澤的吃人圈套再次運轉。
沒有多餘的時間悲傷,他們隻得收拾忙不疊地收拾東西上車,朝着大路延展的方向向前開。
許知禮坐在後座,頻頻向後望去,透着模糊的車窗,他看到那抹白色身影逐漸被蠕動的暗黑沼澤吞噬,看到她瘦小單薄的身子一點點陷進深不見底的幽暗。
淚光模糊了雙眼,昏暗的日光也似乎映照着凄楚的氛圍,兩排車轍一路退離,比濃霧蔓延的速度還要快。
直到視線内再也看不清離開的路,許知禮才回頭。
沉默,似乎才是現在應該有的狀态。
羽聽和甯寄風時不時打量許知禮的神色,康鯉低着頭,搭在大腿上的雙手緊緊攥住褲子。
費司坐在副駕駛,摘下了左手手套。
手腕處的傷口切割整齊,那是被喪屍咬後,他自己砍下左手所留下的,他垂着眼,不知腦海裡想着什麼。
最反常的是坐在駕駛座一言不發的喬靜。
因為她最正常。
正常到反常。
車内後視鏡裡,她神色如常,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直直盯着眼前的道路,飛速又平穩地開着車。
無聲的寂靜一直蔓延,直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越過碧綠沼澤,他們終于走上了一條平整的柏油馬路。
喬靜已經不眠不休地行駛了六個小時了,中途沒有停過一次。
許知禮空洞地盯着眼前的全息屏幕,他點開了地圖,一路上看着自己緩慢移動的點。
再開五個小時,差不多就能離開九羅道了。
汽車颠簸了一下,行駛的速度逐漸減慢。
康鯉身子一抖,他的良心受到了千百次嚴刑拷打,明明是他沒有保護好許知諾,隊友卻不責怪他。
他簡直無地自容,哪怕要打要罵,他都受着,總比在沉默不語中窒息強。
他在角落蜷成一團,滞重地呼了口氣,啤酒瓶底厚的眼鏡上滿是霧氣。
大概是車子沒油了,喬靜尋了個最近的加油站停車。
費司率先下車,去看加油站的設備是否還能使用,而後便是甯寄風和羽聽。
長途跋涉太久了,也不能一直讓喬靜開,他們都想主動接替她的位置。
而喬靜沒有解開安全帶,疲憊地趴在了方向盤上。
羽聽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而後緩緩收回了。
“喬靜……”
“休息一下吧。”喬靜的聲音極輕,似乎是從喉嚨深處裡露出來的呢喃,“好累。”
她右手握緊,似乎捏着什麼東西。
甯寄風眸光微動,看到她虎口處露出的一抹玫紅色。
他擡手搭在喬靜的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吃點東西吧。”
藍色挑染的齊肩短發晃了晃,而後便沒了動靜。
甯寄風無聲地歎了口氣,收回了手。
轉頭一看,康鯉的腦袋垂得比肩膀還低,一路上都維持着同樣的姿勢。
視線左右轉動一瞬,沒有看到許知禮。
他一愣,垂下了眼睫,發覺他就蹲在後車輪邊,羽聽滿臉擔憂地站在他身旁。
一路上并肩作戰,現在突然少了一個人,情緒降至谷底。
甯寄風指尖撚了撚指腹,走到後備箱拿出食物和禦寒的衣物。
現在隻有他能重振士氣了。
“車子沒油了,我們先在此停留一晚。”他俯身,摸了摸許知禮的腦袋,語氣輕柔道,“現在不是消沉的時候。”
二福焦急地繞來繞去,終于找到個安慰的話茬,他落到地上,仰着頭說道:“是啊知了,不要難過了……人是鐵飯是鋼,先把肚子填飽才能繼續向前啊!”
甯寄風瞥了白色小鳥一眼,在許知禮面前蹲了下來。
冬季已至,霜寒露重,他仍是光腳踩在地面上。
甯寄風直視着他空渺的眼睛,手邊的嶄新運動鞋是先前搜到的物資,他僅是放在了許知禮的身邊,安撫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半晌,許知禮才有了動作,身子前傾,湊近了甯寄風的手心。
“老大……”太久未說話,他的聲線充滿了苦澀的沙啞,“拿到疫苗就能拯救世界嗎。”
甯寄風眸光微動。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