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倒的許知禮目眦欲裂，心髒堵在嗓子眼裡，壓迫着他緊繃的聲帶。
黑眸向右轉動，看到距離自己隻有五厘米不到的彈孔，還冒着縷縷白煙。
大腦一片混亂，他再一次感覺到死亡的逼近。
護住他的羽聽微微發抖，将他瘦弱的身子完全遮蓋住。
他一手按在許知禮的後腦勺上，手背上凸起清晰的血管。
“靠。”喬靜斥罵一聲，當機立斷轉動方向盤，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腳加速向前撞去，“抓牢了！”
車子猝不及防地向前沖，堵在車頭的大多數人本能地向兩側散去，有幾個來不及閃躲的人被推到在地，卷入車輪。
車身碾壓過他們的身體，颠簸了一下，喬靜面不改色地加速，隐在陰影裡的臉肅穆冷靜。
“啊啊啊啊啊啊啊——”
越是向前，身下的慘叫聲越是尖利，巨大沉重的車輪碾過，周圍人能清晰地聽到肋骨斷裂的聲音。
許知禮心下一沉，這些都是沒有變成喪屍的普通人……
他握緊了拳頭，身處亂世，太多身不由己，眼下的情況不可能以和平談判結束，他們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若是下了車，謝清一定會把他們全部殺了。
跑，還有一絲生機。
也許是越野突然暴走，圍堵的人群也害怕了，如退潮般紛紛散去，避之不及。
謝清見車子想走，立即擡手朝着車後玻璃開槍，“操！還愣着幹什麼，給我追！他們身上肯定不止這點東西，追啊！”
人群嘈雜，鮮少有人能聽到他的嘶吼，謝清一把搶過旁人的喇叭，大聲吼道：“不要讓他們跑了，裡面的人是政府的高官，警察局裡沒有人，他們不想着解決事情，卷起物資就想跑！”
“什麼？”
“裡面的人是……”
“警察局裡沒有人……”
窸窸窣窣的議論乍然四起，被煽動的無知人群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順着謝清的話發散。
“快點攔住他們！”謝清一邊開槍一邊下令，“不能讓壓迫者逃離，想想你們的被迫驅逐出境的家人，想想他們對着跪地求饒的人開槍的眼神，你們還要繼續軟弱下去嗎？”
“……”
“就算不死在喪屍的口中，也會死在他們這群畜生的槍下。”謝清說得情真意切，“我們不過是想讓家人活下去罷了，我們不過隻是想有個安身之所，為了這個目标，為了大家，你們難道還要退縮嗎？”
聽聞這一番話，衆人的眼神逐漸變了。
他們握緊手中的武器，咬了咬牙，憤怒地盯着壓過同伴身子的越野上。
活下去，他們隻是想活下去啊……
既然國家無能政府自私，那麼他們就做流血犧牲的第一批，為了自由，為了平等！
“我靠！喬靜姐，你看前面……”康鯉的雙目圓睜，緊緊盯着前方不遠處烏泱泱的人群，驚得嘴巴都合不上，“怎、怎麼這麼多人……”
喬靜心下一沉，舉目望去，果不其然，在唯一可以行駛的大道轉彎處，突然冒出來一群人。
他們歪歪斜斜地立着，人挨着人，雙手向下耷拉着，腦袋也不自然地偏斜着。
許知禮直起身子一看，那些人眼球向外凸起，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更有甚着，眼角上也跟着湧出鮮血。
“等等！”許知禮汗毛倒豎，按住了喬靜的右肩，“停下，前面的人不對勁！”
喬靜疑惑地回頭，“你說什麼？”
“面容蒼白，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遍布着青斑。”甯寄風攥緊了指節，沉聲道，“恐怕不是人。”
“不、不是人！”康鯉吓得嗓子都劈了，體如篩糠，“那那那……這些是喪屍嗎？”
許知禮腦海中一片嗡嗡作響，目不轉睛地死死盯住他們。
不對勁，從他們來到馬拜卡城就沒有遇見過喪屍，怎麼會在他們要離開的這一天突然湧出這麼多？
難道是……最壞的猜測成了真？
他轉頭向後，透過後窗上的彈孔向外望去，看到步步緊逼的狩獵派。
他們不知何時又重新凝聚在一起了，遊行的大部隊密密麻麻地堵住身後的去路，他們舉着寬大橫幅，手拿武器，刀槍棍棒，嫉惡如仇地朝前走。
前後夾擊，腹背受敵。
這已經是死路一條。
“怎麼辦，現在不能沖過去了。”喬靜一腳刹車停了下來，雙手緊緊抓着方向盤，額上沁出一層薄汗，“下車嗎？停下來和他們厮殺，不是被喪屍咬死，就是被狩獵派一槍打死。”
“不。”許知禮按住她的手臂，語氣異常冷靜，“先不要下車。”
“是啊，你覺得面前突然出現的喪屍是巧合嗎？”副駕駛的費司突然出聲，“你覺得謝清知不知道這城内會有喪屍？”
“這是什麼意思……”康鯉已經完全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話。
“小錦鯉，這幾天跟我們出去打探消息也認真一點啊。”費司勾唇笑了笑，碧綠眼眸籠上一層輕煙，“政策的前幾天頒布的，但其實早就有被驅逐出境的流民了。”
“你覺得他們真的被送出去了？”費司語調怪異，“且不說他們會不會配合，為什麼要把勞心傷神地派車把他們送出境？又耗時又耗力，還沒有一點好處。”
“你知道，喪屍病毒的傳播速度很快，馬拜卡城人口流動變動這麼大，你怎麼會覺得這裡是安全的？”費司說，“出現喪屍太正常了，你仔細看看他們穿的衣服。”
康鯉不明就裡，“衣服……有什麼奇怪的嗎？”
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些喪屍雖然灰頭土臉，身上穿的卻是少見的奢侈品牌，還有不少穿着警服的。
“這是……”他睜大了眼睛，“難道他們之前都是警察？”
不是警察也是政府的高官。
“應該是變成喪屍之後就被關了起來。”許知禮說，“你也知道，一個國家最開始遭遇喪屍病毒的時候，都覺得那是可以治愈的，況且他們身份顯赫。”
“馬拜卡城是個封閉的國家，起初是不知道怎麼消滅喪屍的。”羽聽說，“所以他們被關起來後，國家一直用活物飼養着他們，維持基本的生物特征。”
盡管他們已經不是人了，但裡面大部分都是高層的家屬，他們怎會對親人視而不見。
“這種飼養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因為隔離措施做的好，新增喪屍的數量少之又少，直到其他地區爆發大規模的喪屍危機，流民湧入。”費司道，“他們應該早就意識到面前的東西已經不是他們的家人了，隻是一具具眼裡隻有殺戮的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