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刀尖如願地刺進了他的頭顱。
刹那間,身邊的喧嚣人群雲霧都靜止了,靜的連許知禮自己的心跳都聽得清。
他呼吸粗重,熾熱的鼻息噴灑在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上,緊握住刀柄的右手隐隐發白。
這不是師尊,冷靜,不能分心。
頃刻之後,身邊的一切化作虛無,連帶着身下的酸與一起變成了紛紛揚揚的碎光,風一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晝消亡,眼前的光亮被抽離,他還保持着跪坐的姿勢,右手牢牢地抓緊朱韻刃,而身下卻空無一物了。
陷入熟悉的黑暗之中,他反而感到一種安心。
第一重幻境,消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慢慢地放下刀,撐在地上氣喘籲籲。
“呼……知了,好險好險。”二福忙不疊地飛到他的身邊,“你怎麼會覺得那是真的甯寄風呢,上次的世界觀裡就告訴你了,你穿越到的時間點就是許沨自爆後,而後在他的幻境裡昏迷了五年。”
所以他現在看到的仍舊是幻境,是許知禮自己的幻境,結合了他帶着任務世界的幻境。
“任務世界隻選取了幾個幻境,所以即使重來一次,你也要經曆這些幻境。”二福解釋道,“知了,你不要這麼心急,等你從幻境出去再拯救甯寄風也不遲,你還有朱韻刃呢,隻要保持頭腦清醒,很快就可以醒過來了。”
許知禮嘴唇泛白,身子每寸皮膚都冒着虛汗。
真的……是這樣嗎?
他咽了咽口水,承認自己關心則亂,想救甯寄風的心情過于急迫,已然忘記了【酸與】的世界觀。
“二福……”許知禮道,“可是我現在已經暴露身份了,會不會引起酸與的懷疑,他……”
他有些不知如何組織語言,他擔心的不是酸與發現他察覺幻境,擔心的是朱韻刃的過早暴露會激怒酸與,促使他直接殺了甯寄風。
按照時間來看,他現在應該服下了溯靈果,正躺在魔窟之中昏迷不醒。
“就是要你一次次打破虛假的幻境嘛,這個世界的酸與沒那麼聰明,如果不放心,那我們得快點完成。”二福轉頭,望向逐漸亮起的視線盡頭,“準備好了,下一重幻境即将到來!”
他嚴陣以待,目光緊緊停留在逐漸逼近的光亮,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這個世界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待到亮光完全席卷大地之時,許知禮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一間四方宅,整個庭院裡都挂滿了喜慶的紅燈籠。正門上方貼着一個巨大的紅雙喜,兩側的燈籠随風飄擺,搖搖晃晃。
院子内的賓客熙熙攘攘,密密麻麻的宴席将院内占據了大半,隻在通往住宅的直線路線上留了一個兩米寬的紅毯小道。
是在成親?
他滿目錯愕地環視了周圍一圈,卻發現沒有一個人将視線放在他的身上,而是透過他的身體,直直看向了門口的新人。
隔着紅蓋頭,許知禮覺得那個身材單薄的新娘莫名眼熟。
窄腰寬袖,外套繡花紅袍,上身内穿紅色娟衫,金光粼粼的項圈天空鎖環過脖頸,肩披霞帔,手腕是一對叮當作響的銀镯。
他動作機械地朝着正堂走去,身上的金飾叮當作響。
許知禮忍不住靠近,此人和自己的身高身材完全一緻,這讓他的心裡湧起了一個恐怖的猜測。
可他的手是半透明的狀态,直直從他的腦袋上穿了過去,無法掀開蓋頭。
他側身,從下往上看。看到新娘輪廓分明的下颌上點着一顆極小的黑痣。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相同的位置,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這就是他自己。
果不其然,正堂内走出一個人。
許知禮回頭望去。
金色浮雕龍紋革帶将他的腰身收束。紅衣圓領袍修飾出他挺拔高挑的身姿,胸部正中心繡着圓形的織金圖案,是一條金龍,栩栩如生。
視線緩慢的向上滑。
烏紗翼善冠豎起青絲,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皙。
一雙桃花眼如同濃墨重彩的描摹過一般,眉眼如畫,唇紅齒白。
果然,是酸與。
他笑意盈盈,目似點漆,眼尾上挑,視線向遠處投去,落在身穿嫁衣的許沨身上。
“知了,我知道這是什麼時候,這是你入洞房之前跟他拜堂成親的時候。”二福貼在許知禮耳邊悄聲說道,“上一次的環節是直接在晚上入洞房之後,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提前了。”
許知禮凝眉,是啊,沒想到。
除去這兩個主要環境,中間還經曆了很多他和師尊相處的場景,沒想到,居然直接略過了進入了最後一個幻境。
“不對,這不是幻境。”許知禮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當時我為了求證這是幻境還是現實,自殺了一次。”
“嗯。”二福想到當時的場景,還有些後怕,“吓我一跳,那血噴得到處都是,脖子上隻剩一層薄薄的皮連着了,你對自己下手是真狠,你都感覺不到疼痛了嗎……不過話又說回來,為什麼現在你卻變成了一個沒有實體的靈魂。”
許知禮低頭沉思,他也不清楚眼前的景象為什麼和記憶中出現了偏差。
如果觸碰不到,那麼他應該怎樣殺掉酸與呢?
按理說,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隻要拿出朱韻刃幹脆利落的殺掉酸與就好了,他知道師尊被關在何處,也知道嚴師叔有回魂丹。
“二福,有沒有什麼功能卡能讓我附身到許沨身上?”許知禮緊跟在許沨身後,面前人行動遲緩,邁出的每一步距離都是相等的,機械又詭異,“許沨被溯靈果重塑肉身,意識還未完全清醒,現在是被催眠的狀态。”
或許是在前世就有過這樣的場景,所以他回溯之後,經曆的還是相同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