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床單上隻有他身上是成套的天藍色睡衣,他就是這樣從學校裡出來的,身上沾着血,臉上挂着傷,還一副陰沉的表情。
處理完傷口,許知禮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一言不發地關燈上床睡覺。
黑暗中,他不置一詞,閉上眼睛,卻如何也進入不了夢鄉。
如果不是深度睡眠,他就會以靈魂的方式回到意識空間。
此刻回去,必定是跟二福大眼瞪小眼,為了避免過多的盤問,他不想回去。
……還是睡不着。
許知禮翻了個身,蜷了蜷右手,骨節上的傷口隐隐作痛。
今天下午用力過猛,還用了功能卡,【力大無窮】生效的時候他是沒有什麼感覺的,等到功能卡作用消失,那疲憊和疼痛感便會追上來。
“知、知了,你睡着了嗎……”
漆黑之中,一個輕聲細語的聲線從他的腦海裡傳來。
許知禮怔了一下,心道該來的還是會來,按照二福的性子,他必然是對此事保持着高度的好奇。
他沒有回到意識空間,但也沒有進入深度睡眠,如果繼續裝睡,大抵是能騙過他的。
“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今天下午你為什麼會動手……”二福背靠着小電視,自言自語地嘟囔着,“當時查看了你的各項身體數值,你并沒有很憤怒,也完全沒有悲傷,為什麼要揍他一頓呢。”
正因如此,這是二福難以入眠的根源。
好奇心害死鳥,他不知道原因是絕對不會睡覺的。
“如果你沒有生氣,沒有睡着的話,可不可以跟我說說呢……”二福小聲地說,“我是你的系統,是你最親近的人了,不一定能為你排憂解難,但至少能為你分擔愁苦呀……”
他發現,從許知禮回到這個世界後就鮮少與他交流,當下是什麼心情,要做什麼事,都不會主動跟他說。
也許是他和主神的催促令許知禮進退兩難,最後他不得不選擇殺掉甯寄風從喪屍世界裡脫離出來……所以他恨他了嗎?
恨他又一次逼他殺死了自己的愛人。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系統,明明已經在這裡帶過好幾個宿主了,還是不成熟。”二福語氣低落,“對不起,知了,我太想回家了。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外婆了,我都快忘記她的樣子了……”
他蹲在小電視旁,頭埋在自己的翅膀裡,悶悶的聲音從他厚重的羽毛裡傳出來。
“知了,你想回家嗎?你有沒有放不下的執念、一定要回到現實中才能完成的事?”二福說,“外婆因為我而死,就算我能複生又有什麼用呢?我隻不過想回去再看看她,如果我和她之間隻能活一個,我會毫不猶豫的去死。”
“主神讓我攢夠一萬積分,我攢了很久很久,也隻有3000,直到遇見你,知了。”二福說,“你不計較我工作上的失誤給你帶來了多大的傷害,甚至還拼命救了我嗚嗚……”
“我的命是你給的,卻還不知足,不顧你的意願非要回家,對不起,其實你很想留在那個世界裡,和甯寄風一起。”二福說着說着,聲線中就染上了幾分哭腔,“我……我真的對不起,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讨厭我,不要不和我說話嗚嗚嗚……”
到底是個小孩,就算在危機四伏的異世界中工作了七年,遇到事還是忍不住哭。
許知禮也不是鐵石心腸,他并非讨厭二福才拒絕與他交流,隻是他目前觀察到的信息太過雜亂,若是每一個都事無巨細地跟他說了,二福會不管邏輯和常理,滔滔不絕地分析一通,到時候……隻會徒增煩惱。
“嗚嗚嗚……”斷斷續續的哭聲在他的腦海中飄蕩,餘音繞梁,連綿不斷。
許知禮翻了個身,太陽穴突突彈動兩下,魔音貫耳,根本驅散不了。
半晌,他妥協似地歎了口氣,一把掀開了被子。
“沒有讨厭你,不要哭了。”
“唔……嗚嗚……我就知道你在裝睡,你全部都聽到了,隻是不想理我嗚嗚嗚……”二福哭鬧起來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孩子,“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逼你的,知了嗚嗚嗚……”
許知禮似有若無地歎息了一聲,将被子蒙過頭,閉上眼,回到了意識空間。
他一進來就看見茶幾上的迷你小電視,旁邊縮着一團帶着點黑斑的白色球體。
跟個小孩沒有區别,越安慰哭的越大聲,還一抽一抽的。
許知禮蹲了下來,用食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腦袋,哄道:“我沒有說怪你,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