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玺梅從牢裡出來,就見疾風在馬車前等她。看她出來,他幾步迎過去,上下打量她,見她毫發無傷,眼神才恢複平靜。
“他們沒對你做什麼吧。”
邬玺梅看他眼底黑青,知道他定是在這附近守了一夜。“我沒事,你放心。”
何止是附近,疾風一直都在大牢牢頂上盯着,要不是那兩個看守的獄卒,他肯定就下去陪着了。
他伸手扶她上車。上了車,邬玺梅就看見姐姐在裡邊坐着。
“姐姐。”
邬玺玥将食指放到口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邬玺梅挨着姐姐坐下,疾風揮鞭催動馬車前行。她挑起車簾向後看,果然,車後有衙門的人跟着。
直到開出一段後,邬玺玥才對妹妹說了關于裴九的整件事。
邬玺梅點點頭,“那這麼看來,這個裴大人舊案重提,一定另有目的。”
邬玺玥道:“很顯然,他就是看中了左家在梅陵的那幾間鋪子,想借機霸占了。”
“還好姐姐機敏。”頓了頓,邬玺梅又問,“對了,那裴九的媳婦呢?姐姐把她……殺了?”
邬玺玥冷冷的道:“那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早就該死的人,隻是那時在靈泉縣,我沒騰出手來收拾他們而已,沒想到自己又送上門來了。順手的事,解決了幹淨,以後也沒必要再出現。”
邬玺梅雖是眼窩淺愛哭,愛同情弱者,但也不是聖母,什麼人都同情。聽聞壞人死了,她眼中沒有半分波瀾,又接着問,“那這個裴知府呢?我看他滿眼算計,方才在牢裡還想對我誘供來着。見我不上當,才放我出來的。但是,他這次沒得逞,下次一定還會找機會為難左家,姐姐還是小心為上。”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苟活多久的。本來早就該死的人,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
很快,馬車駛到左宅門前,邬玺玥下車,馬車駛離。
邬玺玥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朝尾随而來的那些捕快看過去,扯唇一笑。那些捕快心裡咯噔一下,莫名感覺之前還柔弱的女子,那眼神竟忽然間狠厲起來,活像換了個人。
大白天的,大變活人,幾個捕快隻覺周身陰恻恻的森寒。
* * *
裴仁勉自到梅陵後,就迫切的搜刮民脂民膏,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知府怕是坐不長久,就想在跑路前,盡可能多的斂财。之前左家因為原告裴九媳婦兒好端端失蹤了,他有陣子不敢去招惹左家,打算再找别的機會,早晚将左家的那點兒家産收入囊中。
他是一時沒找着左家的毛病,但邬玺玥可不打算讓他活得太久,免得他再惦記左家這點兒家資。隻是在那件事之後,她不能太早動手,怕引人懷疑。以左家現在的财力可不能招惹任何一點懷疑,想要弄死裴仁勉,就必須得等個好機會。
這天,機會終于來了。邬玺玥陪左宗寶外出巡視店鋪的路上,遠遠就看見在一條偏僻的巷子裡,裴仁勉年僅九歲的小兒子裴孝,正被幾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穿着光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兒們圍着,像訓狗一樣的訓斥。
“你是個什麼狗東西,敢坐本世子的位子,活膩歪啦?”其中個子最高的一個少年面目猙獰的指着跪在地上的裴孝,不時飛腳在他頭上猛踢。
裴孝被踢得滿臉是傷,整個人看着有點發懵,眼睛都已經睜不開。旁邊其他人看熱鬧似的看着他,不時也參合着踢上幾腳,或彎腰扯住裴孝的頭發抽耳光。
一個小胖子看着不大,可一巴掌下去,裴孝嘔出一口鮮血,兩顆牙混着血吐了出來。
一群小孩子兒見狀不僅沒有半點慌亂,反而發出哄笑聲。
直到這時,那個世子才好像消了點兒氣,最後揪着他的衣領拽起,威脅道:“今天算是給你點兒教訓,以後給我老實點兒?”
裴孝幾乎是聽不見他說什麼,隻是胡亂的點頭,眼睛裡全是恐懼。
旁邊那小胖子道:“你最好機靈點兒,哄得我們高興了,說不定就不打你了,若不然,别說你,就你那啥都不是的爹,照樣被我們玩兒死。”
說完,那世子将已經癱成一根面條的裴孝像丢垃圾一樣丢在了地上,随後嫌棄的拍了拍手,與其他人道:“咱們走。”
左宗寶這時見邬玺玥一直向馬車外看,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什麼呢?”
他看時,那個自稱是世子的人帶領着其他小孩兒從巷子裡出來,左宗寶沒看到巷子裡的狼藉,就雲淡風輕的“哦”了聲,“是他們呀。”
邬玺玥收回視線,“你認識他們?”
“是啊。”左宗寶透過窗子指着那幾個人道:“那裡邊兒個兒最高的那個,是懷王府世子。那個個兒最矮的那個,是布政使家的嫡長子。最胖的那個是前些年剛到任的按察使家的長子,剩下那幾個,我印象不太深,但應該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對了……”
左宗寶說時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道:“我聽人說,就他們這幾家的大人,之前都是瓊樓的常客。那懷王就不說了,剩下有一個算一個,能坐上現在的位置,全靠董家的勢力。沒一個好東西……”
他邊說邊在那些人當中繼續尋找熟悉的面孔,當看到尾随在他們身後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子時,他眼睛亮了,“诶,那個好像是譚耀祖。”
“什麼人?”邬玺玥問。
“他們家和咱們家一樣都是經商的,我之前和他大哥時常來往。後來娘子你管我管的嚴,就不怎麼來往了。”說着,左宗寶癟癟嘴,“奇怪了,就他家這身份,他是怎麼混到這些人當中的?”
說話間,那幾個小孩兒已經進了巷子旁邊的一家酒樓。
邬玺玥眼珠轉動,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既然這樣,那不如,就此讓他們狗咬狗,到時候再死一兩個,他們隻會懷疑到對方身上,就不會想到是我了。
嗯,不錯。
“娘子,娘子?”
左宗寶喚了幾聲,将邬玺玥的思緒拉回。
“娘子你想什麼呢?想的都出神啦?”
邬玺玥道:“那家酒樓的燒鵝不錯,我想吃。”
左宗寶愣了瞬,印象中,自家娘子從來不貪嘴,今日怎麼好端端說想吃什麼東西,覺得挺新鮮。
“行啊,那咱們一會兒巡完店,就來這兒吃。”
邬玺玥眼珠微轉,“管賬的事我也不會,你自己去巡店吧,我就在這兒下車了,先去占個座。一會兒你完事兒了來這兒找我就行了。”
左宗寶想了想,“那也成,娘子你去吧。”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