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那股複雜的情緒,上不去下不來,難受極了。
她眼裡不掩情緒,睇看坐他對面的人。
謝複禮氣定神閑的回看她,從進來到現在就一直看着她一樣,沒動過。
高檔餐廳有高檔的道理,侍應很快就将才菜端上來。
這期間他依舊在看着她,像看獵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童安樂看着看着,讀出他眼裡的情緒,隐隐覺得自己好像主動掉進了陷阱裡。
她讨厭這種感覺。
等人走了之後,她穩住氣息問他,想得到一個答案,“你說要我陪你吃飯,我來了,你還要怎樣?”
謝複禮将菜全部往她這挪,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她碗裡,話不對題,“吃飯吧。”
童安樂眼底壓制住即将上來的氣,拿起筷子将他放進碗裡菜,夾起來送進嘴裡。
謝複禮嘴角勾起笑,慢條斯理繼續陪着她吃,注意到她碗裡有香菜,剛想出聲提醒。
就看着她自己夾了一筷子帶着香菜的牛肉,然後一臉平靜的吃了進去。
本以為她是不小心,可看着她自己夾了一顆西藍花之後就不是不小心了。
謝複禮神情微變,蕩在嘴角的笑意被抹得一幹二淨。
高中時期的童安樂有多挑食呢。
不愛吃蔥姜蒜香菜,不愛吃油膩的東西,還不愛吃蔬菜,也不愛吃麻煩的食物。
睡前要喝牛奶,還得是溫過的牛奶,愛吃草莓,愛吃草莓味所有東西,所以心情不好的時候特别喜歡草莓味的棒棒糖。
人體細胞七年一更新,可未滿六年,她的飲食習慣幾乎全變了,沒有什麼是她不吃的。
眼前的情況,讓他沉默了,心好像被掐了。
這頓飯吃得很漫長,對童安樂來說。
終于吃完飯了,童安樂松了口氣,等了他一會兒。
謝複禮還在不緊不慢的吃着飯,就冷着她,一點想要說清楚的欲望都沒有。
童安樂直接拿着包站了起來,語氣不耐煩,“你故意的?既然你說不出讓我們兩清的條件,那你就高擡貴手,當做我們兩個已經兩清吧,行嗎?”
謝複禮回神過來,放下筷子,擡眸與她對視。
童安樂不甘示弱,皺着眉盯着他看,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知過來多久,他有了别的動作。
謝複禮擡起手,修長的指節骨感分明,把那個最上面那顆被禁锢的黑紐扣釋放出來。
他整個動作做下來,餘光未離開過她,落在她眼裡竟帶着缱绻勾引。
童安樂從盯着他的漆黑深沉的眼,到落在他那雙手,竟不自覺的發了些汗,嗓子也幹得不行。
她咬着唇收回視線,瞥向一邊不看他。
謝複禮頗為細緻的推了一杯他沒有碰過的水移過來給她,眼裡漸漸變得柔和了些,說出來的話卻是嗆死人。
“坐下來,喝點水,别渴着。”
童安樂臉一黑,狼狽的瞪了他一眼,有點氣的将那杯水移開,然後繼續不看他。
見她不喝,他也沒有多餘的動作,而是接上她的話,“兩清可以,但是要等到我的病痊愈為止。”
童安樂聽見他提的條件,生怕他反悔似的立馬答應下來,“一言為定。”
他的病曆她看過了,最近的複查的診斷報告是輕度PTSD,而且王韶華的咨詢經驗是工作室裡面最豐富的。
隻要他及時治療,最少三個月就能穩定下來。
他這個條件不難,這個認知讓她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
而見她答應之後,謝複禮卻莫名其妙的笑了。
童安樂腦子瞬間浮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他接着剛剛他未說完的話,“——而在這期間,你要陪着我,除了咨詢時間之外,你要随叫随到,當然我不會大半夜叫你出來,頂多喊你幹點别的事。”
“什麼?”她被震驚到直接站了起來,剛松懈下去的身體也立刻緊繃起來,“你要我陪着你?還随叫随到,我沒聽錯吧?”
謝複禮對她的反應波瀾不驚,把她不喝的水拿過來喝了一口,“你沒聽錯。”
童安樂看不出來他的深藏背後的目的,但再也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胸口被氣上下起伏。
“你是不是瘋了?我憑什麼陪着你,你身邊難道沒有人嗎?要是沒有人,你現在身價這麼高,也不欠找了一個護工的錢吧?你這麼逮着我,你有病吧?”
看着面前的從始至終都端莊自持的人,她發洩似的說完這一切。
謝複禮看着她說完,無奈扯唇:“我确實是有病,你不是知道嗎?”
童安樂:“……”
她閉上眼冷靜下來,咬牙切齒的加重語氣:“謝複禮,這件事我做不到,如果是實在找不到你,伯母可以……”
她話還未說完,一道冷聲讓她的狠狠止住。
“她死了。”
童安樂蓦地愣住,睫羽輕顫,扶着手邊椅子。
過了還一會兒,她維持住自己抖動的聲線,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說什麼?”
謝複禮不複剛才的放松,換回比平時還要冷的嗓音,“她死了。”
死了。
他母親死了。
童安樂低頭看着自己手,低喃着:“死了?她死了嗎?”
她眼眶見紅,胸口不正常的起伏,身形一顫,捂住腦袋彎下腰,嘴唇在輕喃着什麼。
謝複禮注意到她異常,神色大變,立馬走過去,穩住她手,竟發現她手心裡全是汗,臉色也十分蒼白。
“你怎麼了?”他聲音附上慌張。
她腦裡飛速閃過幾個畫面,滿地的鮮血,破碎殘缺的車,一張張驚恐的臉都讓她大腦裡嗡嗡一陣響。
似是有人在敲打着她的神經,疼得她蜷縮在一起。
視線裡出現一雙手,她下意識推開,大聲尖叫着:“走開!别碰我!”
謝複禮沒設防,被她推得後退幾步。
童安樂直起身,搖晃掉那該死的痛感。
緩了好一會兒,看着離她幾步遠的謝複禮。
愣了兩秒,驚慌失措的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之後倉皇而逃。
快得謝複禮沒有反應過來,直接愣在原地。
在童安樂剛剛那個痛苦的樣子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