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卟哔卟——”
一輛閃爍着藍紅燈光的急救車,在街道上在黑夜裡響起一陣急促的長鳴,打破沉寂下來的城市。
童安樂接到電話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轉移到病房了。
門口站了個男人,看樣子是送謝複禮進醫院的人,也應該是打電話給她的人。
她急匆匆走上前,門口的男人聽見聲響往她這邊看來。
“您好,請問謝複禮是在這間病房嗎?”她焦急的問着。
男人看清來人的面容,臉上快速掠過一絲驚訝,随後很快消失殆盡,沒有被童安樂察覺到。
“是,不過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他又問,漫不經心的:“你就是謝複禮那個家夥的前女友,童安樂?”
童安樂沒有避諱,此刻的擔心大于一切,“是我。”
見她承認,男人眉梢一挑,意味深長的落下一句:“原來真是你。”
他轉了個話題,“沒事,我是他大學同學季聽野,他就是喝酒喝出胃出血而已,你不用擔心。”
而已。
她聽出來他故意在這兩個字強調,她微微蹙起眉,察覺到他話裡還有别的意思。
季聽野沒管她什麼表情,自顧自的笑着說:“上次我送他進醫院這人就直接差點交代在醫院了,你說這次……還算不算輕的?”
童安樂神色僵住,指甲刮着自己的手指,“你……你說什麼?”
季聽野斜靠在醫院的牆壁上,姿态吊兒郎當的抱着手臂,身上的壓迫感卻不失一分一毫。
十五分鐘後,童安樂輕手輕腳的走進了病房裡。
平日裡那清冷挺拔的人,此刻卻躺在病床上,換上了藍白條紋的病号服,臉色蒼白,眼睫下底下一片陰影,眉頭緊緊蹙着像是在經曆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坐在他的床邊,靜靜的看着,眼睛失去了那啜明亮,變得黯淡無光,壓抑得異常。
季聽野的話仿佛還回蕩在她腦間,不斷的提醒着她,謝複禮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十五分鐘前,病房門口。
兩人面對面站着,氣氛古怪又郁悶。
“原本你倆的事,我一個外人不應該說什麼的,但是那幾年他在北城過成什麼樣,我估計是最清楚的了,所以希望他過的好一些,我可以和你說他這些年究竟經曆了什麼。”
商場上的手段向來都是爾虞我詐,明争暗鬥的,更何況當時的安拓集團财政赤字,内部相互勾結,即将面臨破産的危機,就算是一鍋爛粥外面也有不少人想從裡面分一杯羹。
季聽野送他到醫院那次,謝複禮剛解決完公司内部那些老蛀蟲。
李承商勸他休息,他聽進去了,謝複禮應該也想放松一下,結果吃錯藥了,把安眠藥當成是平時治療吃的藥吃了。
季聽野剛好有事去找公司謝複禮,發現到了休息室,無論怎麼喊都沒人回應,直到看見他桌上的藥瓶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但是謝複禮醒來之後不知道是遇到什麼了,一向冷冰冰的人,那會兒像個瘋子一樣,怪季聽野救他,說怎麼不讓他死了算了。
就因為這個,謝複禮第一次跟季聽野紅了眼。
那時季聽野才知道他患上心理出了問題,還不肯治療。
“醫生跟我說,他求死的欲望很強,當時我不知道怎麼勸他,他身邊的朋友也不在這邊,我隻能拉着幾個室友天天守着他。”
季聽野說道這還頗為嫌棄,差點沒把‘老子這麼貼心的服侍他,居然還跟老子發火’的表情甩出去,揍謝複禮一頓了。
童安樂卻被震在原地,臉色唰得一下變得灰白。
他還在繼續和她說,“有一晚,我聽到他接了通電話,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沒多久他又‘活’過來了,也肯積極去治病了。”
“雖然心裡還是隻有工作,但總算有點人樣了,我不知道他接到了什麼電話,不過我猜那肯定和你有關,因為他睡着的時候喊過你的名字,而且還不止一次,我之所以認得你是因為我在他的辦公室見過你們兩個的照片。”
童安樂眼睫巨顫,指甲死死摳着手心裡的肉。
怪不得季聽野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還認識自己,原來是這樣。
他口中的哪張照片且不是……?
“他很愛你,不然你可以想象一下他是怎麼抗着這麼大的壓力走到現在的?就為那個他根本不想管的公司嗎?”
“當然不是,他是因為你才走到現在的,就連Luv科技發展成這樣,都是因為你,他想要給你一個依靠。”
“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是因為什麼分手了,但我想說一句——”
他語氣變得認真,甚至身上的那點吊兒郎當風流氣也盡數收回。
“就算你不喜歡他了,也不愛他了,盡量說得幹脆點,讓他斷了念想了,看在他過得挺難的份上。”
童安樂的心一直往下沉,心髒被鋒利的刀刃攪的失去了痛覺。
她捂着心口大喘氣,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手背如洗了手一般濕潤。
她怕自己的聲音吵醒謝複禮,捂着臉從病房跑了出去,跑到了路邊的欄杆,想扶着站直,卻還是發軟蹲了下來,失聲痛哭。
這一晚過得極為漫長,那些她不知道事情接踵而來,那道巨大的海浪終究還是狠狠地向童安樂砸來下來,徹底粉身碎骨,不留餘地。
她好像回到了六年前那可怕的一天,她傷害謝複禮的那一天。
童安樂雙眼無神,冷靜又殘酷的對着他說,“我們分手吧。”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也失去顔色,不可置信:“為什麼?”
謝複禮咬着牙,去拉她的手,“我們不是說好等高考成績出來,我們等冬天去濱城滑雪的嗎?怎麼這個時候提這個,是不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
童安樂看見他伸過來的手,失聲尖叫,仿佛是害怕他的靠近後退了好幾步。
謝複禮被她的動作刺得眼生疼,想起盛懷岚為了躲謝振的打,為了保護他,每次都護着他往後退。
她的眼裡是疼惜,害怕,還有對他的愛。
可童安樂眼裡的情緒洩露的是對他的恐懼,驚慌,甚至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