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棧回到府衙,這一路上蘇愠都有些惴惴不安。
因為害怕吳才被發現,因此他們三人從來不會同時出門,劉功衡幾乎每日都要給吳才施針,因此他出門最頻繁,不過由于他這人吊兒郎當,看着就是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給吳才看完病又一頭鑽進青樓,沾染着一身酒氣和脂粉氣回來,完全不會惹人起疑。
錢坤和蘇愠就難辦的多,因此他們商定,若非必要,他們不會去打擾吳才。蘇愠擡眼看了一眼天空,太陽已經下山,連落日餘晖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一片暗藍色,像是一副水墨畫。
蘇愠想到了趙萊,他和錢坤商量過,吳才在他們身邊的事暫時不能被任何人發現,萬一事情走漏到徐永震耳朵裡,那便萬劫不複了,所以最好所有人都不知道。
趙萊也不行。
然而說曹操曹操就到,蘇愠沒想到,他在廷北府衙裡再度見到了趙萊。
幾日不見,趙萊眼下一片青黑,整個人又憔悴了幾分,站在後院由石闆搭成的小路上,雙眼無神,相比于府衙小官,他更像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
若不是他喊了一聲蘇大人,蘇愠差點兒沒認出來他,瞧見趙萊的萎靡神色,他心中一驚,關切問道:“趙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趙萊朝蘇愠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蘇大人,我還好,對了,我在郊外南坡的路上撿到了這布條,這是吳兄衣服上的花紋,他肯定是掉下南坡了,蘇大人,如果我們沿着南坡找,一定能找到他的!”
蘇愠看向那根布條,布料看起來像是被洗過,已經發黃,足以看出它風吹日曬了不少時日,趙萊拿着它仿佛捧着珍寶一樣。蘇愠有些哽住了,在見到趙萊之前,蘇愠想,他絕對不會在吳才沒好之前對外人透露一個字,可是現在,在看到趙萊之後,他忽地心軟了。
“趙公子,其實……”蘇愠斟酌着開口:“我們已經找到他了。”
趙萊還沒反應過來:“誰?”
他看着蘇愠的眼睛,猛地想起了什麼,表情還沒變,已經先抓住了蘇愠的胳膊:“蘇大人,您真的找到吳兄了?”
“是。”瞧見趙萊震驚的表情,蘇愠覺得他确實不該向趙萊隐瞞:“我們已經找到吳才了,但是他神志不清成了個瘋子,劉太醫正在幫忙治療。”
趙萊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眼中閃爍着光芒,小心翼翼地詢問蘇愠:“蘇大人,我能見吳兄一面嗎?”
“這……”這個要求讓蘇愠有些猶豫。
趙萊道:“您剛才說他神志不清,或許,或許如果我們見過面,他能想起什麼呢。”
“嗯?”這句話打動了蘇愠,如果吳才見到趙萊後能對治療有幫助,那豈不是兩全其美,他想了想後,對趙萊點了頭:“好,明天晚上你來找我,我帶你去找吳才。”
趙萊認真的點了點頭:“是,我記住了。”
他望着蘇愠若無其事離開的背影,眼中藏着一片晦暗。
第二天夜裡,蘇愠帶着趙萊見到了吳才,吳才躺在床上,頭上紮滿了銀針,目光呆滞,瞧着像一個活死人。趙萊走到床頭,看着吳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不由得淚從中來。他握住吳才的手,輕聲喚他:“吳兄,你聽的到我嗎?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劉功衡拿着銀針站在一邊勸他:“别喊了,他現在甚至不清,根本聽不到你的話。”
他話音剛落,吳才似是要反駁似的忽然動了動眼珠,似乎在看趙萊,他甚至還張開了嘴:“你……趙……”
看的劉功衡目瞪口呆:“怎麼回事?真有用?”
趙萊見吳才有動作,立刻繼續叫他:“是我,我是趙萊,吳兄,吳兄你醒醒!”
吳才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緩緩閉上眼睛,像是被什麼操控了一般,再也回答不了趙萊了。
趙萊頹然地低下頭,劉功衡忍不住安慰他:“沒事沒事,你能喚醒他已經是奇迹了,剩下的隻能看天命了。”
趙萊被安慰到了,他垂下眼眸點點頭,滿臉感激地看着劉功衡:“多謝您。”
劉功衡得了趙萊的感謝,笑眯眯的很高興。
然而他們都高興不了太早,因為就在趙萊離去後的三個時辰内,南梁守夜的時候,忽地感覺到窗外有人,他猛地睜開眼睛,一雙眸子亮的驚人,就在他握住劍的一刹那,有人破窗而入,直取南梁的頭。
南梁翻身躲過攻擊,眼見另一個黑衣人奔向床上的吳才,他射出兩枚暗器,擋住了對方的腳步,黑衣人似乎沒想到南梁的武功如此高強,見殺人不成,他們互相打了個暗号:把人帶走,我來斷後。
南梁正和糾纏的黑衣人打的難解難分,眼看他的同夥要将吳才帶走,慌亂之下難免失誤,被黑衣人抓住破綻,趁此機會一并逃脫。
等南梁從窗戶一躍而下的時候,後巷裡隻剩下空寂的蟲鳴,吳才、殺手,全都不見了蹤影。
吳才被人帶走了?南梁心中一驚,他慌了,下意識找衛無珩,想起自己将軍不在身邊,南梁歎了口氣,飛身上了房檐,奔向廷北府衙。
蘇愠在睡夢中被人喚醒,他以為房裡遭了賊,剛要大聲呼救,南梁立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蘇大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