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衛無珩有些措手不及。于是衛無珩先開口了:“蘇愠,你怎麼了?”
蘇愠仍是沒有反應。衛無珩嘶了一聲,決定先讓蘇愠動起來再說他們之間的事:“周清源也來廷北了。”
周清源三個字觸發了蘇愠的開關,他猛地擡起頭,眼中終于有了波動:“清源兄,他怎麼來了?他現在在哪兒?”
衛無珩道:“他自己路上見義勇為救了個人,那人現在還昏迷不醒,他說不想救人隻救一半,想等那人醒來再說,所以暫時還不能見你。”
“清源兄果然菩薩心腸。”直到現在他才從痛苦中找回一絲意識,他回味了一遍衛無珩的話,忽地想起什麼:“劉太醫就在這裡,我可以請劉太醫幫忙救治清源兄救回來的人。”
“哦。”衛無珩的反應有些冷淡:“是個好主意。”
他眼睜睜地看着蘇愠打起精神個準備找劉功衡救人,本想叫住蘇愠的動作一頓,算了,反正那些事救人再說也來得及。
蘇愠沒有把他和徐永震談判的結果告訴劉功衡,而是先請劉功衡幫忙救人,劉功衡還以為蘇愠沒和徐永震對上,暗自松了口氣,高高興興地跟着蘇愠和衛無珩救人去了。
衛無珩很爽快的把周清源的地址告訴了他們,蘇愠和劉功衡立刻坐轎子出發,而衛無珩則和南梁跟在後面。劉功衡掀開簾子左顧右盼,見周圍沒有人追上來,他忽地扭頭,低聲問蘇愠:“蘇大人,等到這次回京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蘇愠眨眨眼,想了想道:“不知道。”
他确實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打算,除了為文大哥報仇外,他看不到眼前的方向。
他以為劉功衡隻是和他閑聊,然而劉功衡似乎并不是這個意思,他支吾了一小會兒,在蘇愠忍不住開口前,他終還是開口了:“蘇大人,不瞞你說,其實我是清流一脈的人。”
“我知道。”蘇愠沒明白他為什麼說這個:“錢兄之前已經告訴我了。”
“哦,哦。”劉功衡啊了一聲,既然這樣,那接下來的話就更好說了:“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加入我們清流一脈。”
此話一出,蘇愠猛地擡起頭,看着劉功衡的目光多了幾分試探。劉功衡道:“蘇大人,李禦史和起居郎王大人早就注意到你了,我們知道你想為文大人報仇,可你一個人注定成事艱難,不如加入我們,我能向你保證,我們會全力幫助你找到兇手,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以慰文大人在天之靈。”
幫他找兇手這件事,已經有很多人用它當條件擺在他面前了,他沒同意他們的條件,劉功衡又能有什麼不同?
然而劉功衡确實不同:“蘇大人,李禦史跟我說,或許也有别人願意幫你找到殺害文大人的兇手,可他們會這麼做,要麼有别的圖謀,要麼會用不幹淨的手段,但我們不會這麼做。”
“這幾年朝中妖魔鬼怪越來越多,李禦史隻想創造一個為民為君的好環境。”劉功衡撓撓頭,難得正經一會兒,連他都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太狂妄,但是聽在蘇愠耳朵裡,反而覺得前所未有的真誠。
如果這一次他們能成功抓到徐永震的罪證,平安回京,他真想見見劉功衡口中的李禦史。
但是現在,他分不出心思想别的。
“我知道了,劉太醫,請讓我先考慮考慮吧。”
“這有什麼要考慮的。”劉功衡有點兒着急:“你就加入了吧。要不然我完不成任務,李禦史又不待見我,明理黨那邊又不可能接納我,兩邊不是人,日子才過的苦呢。”
蘇愠聽着劉功衡碎碎念,講他當初瞎了眼被騙加入了清流黨,結果倒好,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他現在都悔死了。
蘇愠突然問他:“那我有一個問題,如果讓你重來一次,你還會加入清流嗎?”
“會。”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劉功衡怕他誤會,趕緊道:“我可不是因為現在寒門得勢才這麼說的!”
“蘇大人你不知道,我家世代都是太醫,人人都覺得做太醫是好差事,可是隻有我們自己知道,君心難測,一不小心就會有殺頭的危險,當年我父親為先皇後治病,因為太監過失少放了一味藥材,導緻藥效不足,先帝大怒,要殺了我父親賠罪,如果不是李禦史以死進谏,我父親怕是早就死了,哪兒能到現在還是個快樂的老頭?”
劉功衡說着,露出了一抹微笑:“李禦史的恩情,我無以為報,所以就算我再格格不入,也不會反過來背叛他。”
蘇愠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往事,他垂眸,眼中閃爍,心中已經動搖了:“李禦史是個好人……”
“那你——”劉功衡剛要更進一步,轎子突然停了。他們已經到了。
身後馬車裡坐着南梁和衛無珩,南梁見自家将軍到來,立刻回到衛無珩身邊,跟他彙報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衛無珩聽罷,表情沒變,神色卻冷了下來。
徐永震可真是不怕死啊。
他又想起蘇愠,眼中劃過幾許亮意,雖然他覺得蘇愠這樣的人在現如今這個世道中不會有好下場,不過這也不妨礙他萌生出幾分感歎。
看這樣的人在自己的掌控下撲騰,可比在朝堂上看幾個老家夥虛情假意勾心鬥角有意思多了。
“将軍,客棧到了。”
“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