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愠從皇宮中離開，他并沒有輕松許多，因為他仍然在思考衛無珩的事，陛下要怎麼處置衛無珩？

衛無珩武功一流少有敵手，他若想逃，禦林軍攔不住他，可是若他逃了，就再也沒有翻身之日，而且衛無珩的父親衛觀興衛老将軍也一定不會坐以待斃，就算他是忠心耿耿的衛老将軍，也絕不會坐看自己兒子受到危險。

蘇愠想了很多，唯獨沒想過衛無珩如果真正逃出生天回來尋仇，他該怎麼辦。

不過若能為那幾千人讨一個公道，就算身死也值得。

果不其然，第二天蘇愠就聽說了衛老将軍連夜進宮的消息，周圍人都議論紛紛，認為衛無珩應該沒事了。而蘇愠則收到了來自大理寺監牢裡衛無珩的口信，他要蘇愠去看他一眼。

蘇愠去了。

大理寺的大牢比刑部大牢好上不少，畢竟刑部裡大部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人，而大理寺關着的則是有頭有臉的官員，保不準他們哪天就會出去恢複官身，因此大理寺對這些犯人都是有求必應。

周清源親自護送蘇愠進大理寺監牢，蘇愠感激他的體貼，但又覺得這樣太麻煩了：“清源兄，我沒什麼事，你要是有事就繼續忙吧。”

周清源卻不放心：“衛将軍現在仍是将軍，而且外面的風聲傳來，似乎他可能很快就出獄，萬一他為難你，我也好在一旁幫襯。”

反正現在在周清源眼中，衛無珩已經徹底成了壞人，他必須幫助他的好朋友不被壞人傷害。

蘇愠見勸不動，也就由他去了，他心裡對于周清源确實滿心的感激。

有這樣一個朋友在身邊，他總算不孤單了。

走過一條幹淨整潔的小路，蘇愠見到了關在牢房中的衛無珩，他的雙手雙腳都綁着鐐铐，身上還穿着那身黑色長袍，頭發有些淩亂，但是依舊保持的很好，如果能忽略現在的環境和衛無珩手腳上的鐐铐的話。

聽到腳步聲，原本低着頭假寐的衛無珩緩緩擡起頭，對上了蘇愠的雙眼，他眼角有血絲，看起來應該是一夜沒睡，眼神卻依舊銳利，他看着蘇愠，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最兩側的肌肉撐開，露出一顆虎牙，看起來像是要吃了蘇愠。

“又見面了，蘇大人。”

“衛将軍找我有什麼事？”蘇愠單刀直入，不想和衛無珩說廢話，也不想聽衛無珩的廢話。

“蘇大人快言快語，我很佩服。”衛無珩開口：“我很好奇你的動機，你想我死嗎？”

“世間萬物運行都有它的規則。”蘇愠很平靜地說着這一切，好像衛無珩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孩：“你違反了規則，因此你要收到懲罰，至于會不會死，要看掌握規則的人。”

蘇愠的客觀和冷酷讓衛無珩挑了一下眉：“可惜，天運似乎站在我這邊，讓你失望了。”

“沒有期望，何來失望？”

“你很虛僞，蘇愠。你把自己掩蓋在故作公平的面具之下，但是你難道不敢說想我死嗎？”

衛無珩盯着蘇愠，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波動，但他注定失望，因為蘇愠不會将自己的另一面暴露給自己恨的人。

衛無珩明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現在換了個問題問蘇愠，帶着挑釁：“蘇愠，難道你不想知道文國之和我達成了什麼交易嗎？如果他知道你這麼對我，一定會覺得你是個隻會惹麻煩的孩子、不成器的廢材。”

“文大哥的名字不是你該提的。”聽到衛無珩提起文國之，蘇愠握緊拳頭，忍了又忍，才忍住想給衛無珩一拳的沖動：“你要是想告訴我的話，不會問我，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想聽，如果你沒話要說的話，我沒時間陪你消磨，再見。”

“别走啊。”衛無珩朝他做口型：一日夫妻百日恩。

如願以看到了蘇愠青黑的臉色，衛無珩笑的更開心了，他沒再說别的，隻是吹了一聲口哨，一雙眼睛不老實地從上到下看了個遍，最後他視線落在蘇愠脖子上，眼中還帶着幾分懷念。

那顆紅痣仿佛愈發明豔了。

蘇愠眼中已經有了止不住的厭惡：“衛無珩，陳副将說的沒錯，你确實不配做這個大将軍，你不配！”

這話紮在了衛無珩的心上，衛無珩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十年，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所得到的全是他努力得來的，與他的父親與衛家沒有關系，如今跟他一起征戰的部下和他效忠的陛下竟然否定他的功績，現在連蘇愠也這樣說，這樣衛無珩怎麼可能接受？

衛無珩哈哈大笑，顯得有些猙獰：“蘇愠，配不配做這個大将軍不是你所了算，你算什麼東西，敢質疑我？”

蘇愠搖搖頭，他覺得衛無珩已經自大到瘋魔了。他不再理會衛無珩，離開了大理寺，周清源看他臉色安慰道：“蘇兄，要我說你就不該來見他，衛将軍和你結怨已深，現在又讓他知道是你做的事，他對你更恨了。”

“他要恨是他的事。”蘇愠神色未變：“我也是個大活人，他恨我，我就不能恨他嗎？”

“這……當然能，但是。”周清源看着蘇愠，仿佛第一次認識蘇愠：“我還以為你會忍下來呢。”

畢竟蘇愠面對其他事情一向平淡，就連趙義死在牢裡，他也一句話沒說，隻是獨自隐忍，有許多次周清源忍不住勸他發洩出來，但是蘇愠隻是淡淡地笑着，讓他心疼。

“兔子急了也咬人。”蘇愠道。

“我可不認為蘇兄是兔子。”周清源道：“若是其他人以為蘇兄是兔子，那他們會為他們的錯誤認知付出代價的。”

蘇愠眨眨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源兄，我隻是一個普通人，這麼評價也太誇張了吧。”

周清源卻覺得不是誇張，如果蘇愠不能在朝中立威，反而讓其他人以為蘇愠可以被随意欺辱，蘇愠的仕途必然更加艱難，如果蘇愠這回能夠扳倒衛無珩，那他就會成為人人都不敢小觑的人物。

兩人正說着走出大理寺，迎面就瞧見了急匆匆的郭世安，郭世安看見蘇愠，立刻松了口氣：“蘇大人，原來您在大理寺啊，可讓老奴一頓找，陛下有旨，請您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