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綢緞袖子一甩,桌上的龍井茶水都被他掀的激起一層又一層波紋。
蘇愠見狀,趕緊拉住老大夫:“大夫,我們弟弟他性格有些急躁,但他沒有惡意,我想問縫針會讓傷口快點兒好起來嗎?”
蔺聞聽蘇愠把自己叫做弟弟,心裡有點兒激動,對蘇愠有了幾分好感,他怕老大夫不識擡舉,對蘇愠也亂噴一通,下意識做好的防禦準備,要是老大夫敢對蘇愠和衛無珩不敬,他一定要讨個公道。
老大夫本來在氣頭上不想回答蘇愠的話,奈何蘇愠态度謙卑語氣誠懇,讓人有想為他解惑的念頭。這麼想着,解釋的話也從嘴邊溜達出來了:“這是自然,你知道為什麼他的傷口一直好不了嗎?因為他做不到躺在床上靜養,又時常做一些不利于傷口恢複的動作。我說縫針,實則要讓他的皮肉用針強行綁定在一起,這樣肉與肉才有能靠自身愈合的可能。”
老大夫說完,蔺聞哦了一聲,才知道原來是這個原因,蘇愠道:“既然如此,我們當然接受。”
老大夫慢慢悠悠地接着道:“但是有一個問題,給傷口縫針很疼的,針紮進肉裡還要把線穿進去,這樣你們也願意嗎?”
蘇愠說不出話了,這确實是個問題,他和蔺聞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躺在床上的衛無珩開口了:“可以,縫針吧。”
既然傷口這樣做能快點兒好,那他不在乎疼不疼。老大夫見狀倒是高興了:“太好了,你是第二個同意讓我縫針的病人。”
蔺聞問:“那第一個怎麼樣了?”
老大夫道:“第一個縫完,疼醒了以立刻離開了金州,說這輩子再也不敢受傷了。”
“……”那得多疼啊,蔺聞都不敢想。
不過衛無珩既然決定縫針,他們也隻能聽從衛無珩的意見。
老大夫叫跟在自己身邊的徒弟把火盆和炭盆都拿進屋子裡,又準備幹淨的水、毛巾以及針線。
在屋内床頭點亮了數十盞煤油燈後,老大夫把守在房間的蘇愠和蔺聞都請出去,這才開始給衛無珩縫針。
蔺聞急的團團轉,甚至在房門外邊無意識地一邊繞圈一邊咬指甲,老大夫的醫館修建的上了年頭,再加上風沙侵蝕,木質地闆不停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穿進蘇愠耳朵裡,讓他也跟着煩躁起來。
蘇愠覺得自己的心跳的這麼快,全是被蔺聞帶動的。他努力深呼吸幾次,終于讓自己的心跳恢複正常了。
老大夫在房間裡折騰了大半夜,終于在後半夜結束了治療,縱然強悍如十八軍主帥,前任一品大将軍,也逃不過疼暈過去的宿命。
當打更人小心火燭的吆喝聲過了很久很久,這場铤而走險的人□□針才在難捱的沉寂中結束。
等蘇愠和蔺聞進屋時,隻看到躺在木闆床上昏迷不醒的衛無珩,青色棉被上還站着點點血痕,被子蓋到他的腰上,露出了蜜色皮膚和勻稱的腰部肌肉,傷口處已經被白布包紮,想來白布下面應該就是用針線縫起來的傷口了。
瞧見這樣的衛無珩,蘇愠對此隻有兩個字評價:活該。
這可是不是也算衛無珩的報應?蘇愠想問老天爺,可是老天爺卻回答不了他。
好在天亮之前衛無珩就醒了。他是被疼醒的。
藥爐上的青煙被闖進窗戶縫裡的風吹的支離破碎,蘇愠握着剛煎好的藥湯撞開客房木門時,正看見衛無珩将帶褶皺的棉被掀開,露出了精壯的上身。
"你醒了?"藥碗磕在桌案上濺出褐色的浪,蘇愠擰着眉毛走到他面前觀察,"大夫說,你得很久以後才會醒。"
“疼啊。”衛無珩扯了一個笑容,指了指傷口:“這老頭年紀挺大,力氣也不小。”
“人家是金州最有名的大夫,尊重一下你的救命恩人。”蘇愠沒忍住糾正他的話。
“好好好。”衛無珩不與他争辯,他努力撫平自己呲牙咧嘴的臉:“走吧。”
“去哪兒?”
“回寨子啊。”
蘇愠大驚失色,他感覺自己太陽穴都在突突的疼:“你瘋了?你剛縫針就要長途跋涉,你不怕感染?你不要命了?你得留下養傷!”
“讓我留下可以,但是我現在一閉眼睛就疼。”衛無珩光說還不算,非要哼哼唧唧地惹蘇愠注意:“所以如果你願意陪我睡覺的話……我指的是陪在床邊哄我睡覺,我願意留下休息。”
蘇愠面色一僵,感覺自己拳頭硬了。
“那還是現在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