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對此事真的全然不知,定然是府上的管事利欲熏心,瞞着臣暗中幹這些腌臜的勾當,是臣管教下屬不力,但就算給臣十個膽子,也不敢幹賣國的勾當啊!”
賀紹匍匐在地,狼狽地求饒。
“看來是朕平時太過縱容你了,讓你以為朕當真好糊弄!”
李玄怒極反笑,“賀紹,你平日裡借用權勢之便貪污的銀兩還少嗎?若不是朕體諒你扶持你,就憑你往日犯下的種種,早就連骨灰都不剩了!朕是萬萬沒想到,我許你邊境兵權,竟然被你拿來幹這些惡心事,你就是死一萬遍也不足惜!”
賀紹沉沉地低下頭顱,思緒飛快。
看樣子,皇帝當真是不打算救他了,既然如此,也别怪他破罐子破摔。
他擡起頭,谄媚和求饒之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沉,頗有玉石俱焚的意思。
“若陛下執意不信臣,那臣也不必多費唇舌,隻是臣還需提醒一下陛下,臣如今已經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之人,早死晚死對我來說早已不重要,但陛下乃是一國之君,若是因此事損失了賢德之名,可就不劃算了。”
“賀紹!”李玄怒道,“你什麼意思,膽敢威脅朕?!”
賀紹也不懼,假意道:“臣不敢,隻是好心提醒陛下,莫要忘了來時路。”
*
蘇府主院,一陣激烈的争吵聲從書房中傳來。
書房外站着三三兩兩的丫鬟小厮,臉上的表情皆是驚懼。
蘇懷黎原是來主院找母親,被告知許氏飯後應了趙府夫人的邀約,帶着秦曼曼一同去了趙府,蘇懷黎素來對這種邀約無感,推拒了一兩次之後,許氏便也不再來問她。
今日父親與兄長都早早地下朝歸家,她順勢留下想和二人叙叙舊,不料竟聽到激烈的争吵。
自她入蘇府以來,府上一片祥和,父親有些古闆但為人正直和善,兄長雖有些貪玩但恭謙孝順,她從未見過兩人爆發過如此大的矛盾。
她屏退了身旁的仆從,站在書房門前,不由得屏息靜聽。
裡頭傳來蘇鶴激烈的呵斥聲:“我不管你有千般萬般的理由,這個案子,你不許接!那賀紹是什麼身份?是功臣,是當今聖上的國舅,這是我們能惹得起的嗎?”
“父親,您從小教誨我那些話你都忘了嗎?難道就因為對方是侯爺,就縱容他為所欲為?他今日敢走私兵器給敵軍,明日就敢勾結敵軍造反!今日我若是不站出來,又有誰能替邊關受苦受難的百姓伸張正義。”
“你——!”
蘇懷景一番話字字在理,聲聲泣血,蘇鶴根本無從反駁。
兩人回府之後就吵得不可開交,蘇鶴軟硬兼施都阻止不了蘇懷景的決心,他又何曾不知道賀紹此人的可惡,但他更在乎的是兒子的性命。
蘇懷黎在屋外聽得真真切切,不由得一陣心驚膽戰。
——賀紹竟然敢走私兵器。
如此嚴重的大事,為何她前世聞所未聞。
屋内的氛圍僵持了一會,蘇鶴也已精疲力竭。
少頃後,他的語氣也不似剛才那般激動:“說吧,你願意承接這樁案子,是不是因為祝無恙?”
陡然聽到“祝無恙”三個字,蘇懷黎的心髒霎時跳空了一拍。
蘇懷景沒想到蘇鶴竟然察覺出了異常,一時間有些錯愕,正準備解釋,卻被他擋了回來。
“你就别瞞我了,這些年,你和祝無恙明裡暗裡有不少來往,我權當沒看見。”
蘇鶴深深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但這次不一樣,祝無恙既然敢當衆戳穿賀紹,就說明他想要的遠遠不止于此,但結果孰勝孰敗皆未有定數,你如今早早地站隊,日後賀紹翻身,你必定會成為他的眼中釘。”
蘇懷景反駁道:“那又如何?我這是奉了聖上的旨意,他日我若有個閃失,賀紹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胡鬧!你豈可拿性命做賭注!”
蘇鶴被他氣得直吹胡子,還不忘苦口婆心道:“你還不明白嗎?為何我不喜你與祝無恙來往,不就是因為他的父親是祝山,祝山與信王是舊交,信王又是皇上的一根心頭刺,祝無恙他在西北再拼命又有何用,皇帝今日開心了把他捧上神壇,明日一個不樂意,便能像三年前一樣,把他打入大牢!”
“我不認同您的看法,祝家軍為國鞠躬盡瘁,老百姓們都看在眼裡,況且,信王通敵一案本就疑點重重。”
“那又如何?信王一案是皇帝親自蓋棺定論的,你我都無法改變,祝無恙今日首當其沖拿賀紹開刀,你尚且還能幫他一把,若日後他昏了頭想給信王平反,你怕不是隻能勸皇上給他留個全屍。”
蘇懷景絲毫不怯道:“若真有那日,兒子必定赴湯蹈火,毫無怨言。”
“你!!”
蘇鶴郁結萬分,“我知道你心有百姓,有理想抱負,但爹曾經也教過你,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是再執迷不悟,遲早有一天會後悔的!”
*
芙蓉見蘇懷黎腳步匆匆神色焦急地進黎湘閣,心下一驚:“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她恍若丢了魂魄一般,進了黎湘閣之後一句話也不說。
芙蓉一旁心焦,但也無法,隻能拿面帕給她仔細擦去額角的細汗。
直到蘇懷黎回了神智,朝她吩咐道:“備上馬車。”
芙蓉愣怔了一瞬,問道:“去哪啊?”
蘇懷黎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平複下慌亂的心緒:“去将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