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殿内。
蘇懷景畢恭畢敬地李相宜行了個大禮:“公主殿下傳喚微臣所為何事?”
李相宜緩緩走下高堂,擡手免了他的禮。
自始至終,蘇懷景都是面無表情地低頭垂眸,未擡頭看過李相宜一眼。
這一幕無疑深深刺痛了李相宜,她深吸一口氣,問道:“蘇大人,你可是在怪我?”
少頃後,他終于擡頭直視她,緩緩道:“微臣不敢。”
此刻,李相宜完全收起了公主的尊貴與傲慢,看着他的目光流露出了懇求與無助,恍若隻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少女。
但蘇懷景卻沒表露出半分憐惜之情,依舊堅持自己的初心,不卑不亢。
“臣人微言輕,大殿之上接受聖旨實乃時局勢所迫,陛下賜婚一事屬實非蘇家與賀家所願,還望公主殿下勸陛下收回成命。”
“蘇家......賀家......”
須臾後,李相宜諷刺般地冷笑了一聲,質問道:“那你有想過我嗎?你可考慮過我的真心嗎?!”
蘇懷景始終不為所動的表情出現了一絲皲裂。
“殿下.......”
他猜到賜婚一事是皇帝和公主一手促成的,但正因如此,他更不應該讓一個無辜的女子卷入兩家的紛争,白白犧牲了真心。
他不能正面回應她的感情,更不能接受。
“公主殿下,自我接下威義侯一案之時,你我二人就再也絕無可能,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您應該懂得,你我之間隻能有朋友之誼。”
但李相宜沒有因為他的勸告打消念頭,反而目光堅定道:“我舅舅是他,我是我,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從未将此事怪罪于你,如今我是代表皇家的身份與你締結婚姻,你想要的仕途和榮耀,我都可以給你,你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李相宜繼而加上籌碼:“哪怕你對我隻有朋友之誼,我也可以接受,你權當這場婚事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便好。”
蘇懷景一臉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人,恍若看着陌生人一般。
他蹙眉勸道:“公主殿下,你本不必如此,以您的身份,這天下的好男兒任您挑選,又何必......”
“蘇郎,”李相宜不想再聽他這些恭維的話,出聲打斷道,“自打我進學堂與你相識以來,我就仰慕于你,這麼多年從未改變,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出錯。”
她一步一步靠近他,目光從未離開過他的臉。
她伸出白皙的右手,溫柔地替他撫平衣領處的褶皺:“蘇郎,父皇将你我二人的婚事定在了今年七夕,其他事無需你操心,你隻管好好做你的驸馬。”
蘇懷景神情複雜地看着她,心下五味雜陳。
半晌後,他後退半步,無言地行了個禮,轉身便離去。
李相宜目送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滿是哀傷和無助。
這是她好不容易為自己争取的婚事,哪怕前路再多阻礙,她也不能輕易放棄。
她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手心,咬了咬下唇,擡眸卻見到殿外徐徐走進來一人。
李相宜心虛地垂眸道:“母後。”
賀蓉剛處理完宴會上的瑣事,便朝長甯殿趕來,卻見到蘇懷景從長甯殿走了出來。
她精緻的眉眼間染了薄怒,居高臨下地看着李相宜,冷笑道:“母後?你眼裡還有本宮這個母後嗎?”
“瞞着本宮,聯合你父皇下了賜婚的聖旨,長甯,你今日真是給本宮一個好大的驚喜啊!”
李相宜硬着頭皮道:“母後,賜婚一事是父皇一手安排,兒臣隻是順着父皇的旨意,況且蘇家滿門清貴,蘇侍郎又得父皇信任,兒臣認為并無不妥。”
“并無不妥?!”
賀蓉“呵”了一聲,怒意更甚:“長甯啊長甯,是你太單純了還是也學會哄騙本宮了?你舅舅如今被削職在家,而你卻要和我們賀家的仇人聯姻,賀家怎麼會出你這麼一個不孝之女!”
“母後!”
李相宜擡眸急道,“我是父皇的女兒,您是父皇的妻子,我們都是皇家的人,如今您又懷了身孕,他日您若誕下皇弟,父皇必然會對您呵護有加,舅舅他落得這番下場乃是自食惡果,好在保住了性命和爵位,事到如今,您還要縱容他嗎?”
賀蓉氣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緊緊閉上雙眼。
李相宜慌亂中想要上前關心,卻被她一手拂開。
少頃後,賀蓉才慢慢睜開雙眼,稍微平複了心緒:“李相宜,你雖然姓李,但你要記得,自始至終你身上都流着賀家一半的血脈,隻有賀家才是你屹立不倒的倚靠。”
“男人都是不靠譜的,他們眼裡隻有權利,我當年嫁給你父皇之時,他還隻是個不受寵的太子,若不是你舅舅手裡的兵權,他又怎會順利登上皇位?”
“長甯,這麼多年那你父皇對我的冷落,你全都視而不見了嗎?”
賀蓉的聲聲質問,仿佛要把李相宜的心撕碎了一般。
她無助地哀求道:“可是母後,我隻是想嫁給自己心愛之人,有錯嗎?”
“我賀蓉怎麼會生出你這樣隻念兒女私情的女兒?”
見李相宜還是執迷不悟,賀蓉怒斥道:“你若一意孤行,非要嫁給蘇懷景,那日後就與我這個母親,整個賀家斷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