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宜的狀态近乎癫狂。
她原以為,蘇懷景性子溫和,哪怕心屬他人,但有了賜婚的聖旨,他總該知道回頭看她一眼,憑着兩人幼年相識的情誼,婚後再培養感情也不遲。
但一切都與她所想的大相徑庭,蘇懷景不但不喜歡她,甚至還厭惡她,一道聖旨反而生生地将兩人原本美好的感情都磋磨幹淨了,這是她委實不能接受的。
近些日子,她深受痛苦折磨,她着實想不通,論樣貌、身份、品行、才識,她究竟哪點比不上蘇懷黎?
思來想去,便将蘇懷景對她的冷漠與無視都歸因在蘇懷黎身上。
或許,隻要她說動蘇懷黎替自己說情,便能讓蘇懷景回心轉意。
李相宜幾乎儀态近失,蘇懷黎隻覺得面前的畫面過于荒唐和不可思議。
“公主慎言!”
她眸中愠色乍起,擰眉沉聲道,“您明知道蘇賀兩家水火不容,還要一意孤行地将兄長的婚事與您綁在一起,既然您不顧兄長的意願非要讓皇上下旨賜婚,那就應該能料到今日這番局面,還望您收起這番荒唐的言論,若要讓有心之人聽了去,于您于蘇家都不利。”
蘇懷黎憤然起身,劈頭蓋臉的一番說辭,令李相宜有些發懵。
原本還洶湧的内心陡然平靜下來。
她說得沒錯,李相宜暗念道。
若要讓他人知道,父皇為她親選的驸馬,竟然對她的愛意絲毫不在乎,那她長公主的顔面何在?
自己這些日子真是被嫉意沖昏了頭腦,今日才會以宣戰的姿态找上蘇懷黎。
她沉下心仔細想了片刻,自己即将成為蘇懷景名正言順的妻子,而蘇懷黎是蘇府的小姐,蘇懷景的妹妹,哪怕沒有她的存在,蘇懷景也不可能罔顧人倫地追求蘇懷黎。
那她還需要擔憂什麼?
堂堂一國長公主,為一個普通的官家女子,拈酸吃醋地淪為妒婦,豈不令人笑話?
李相宜的情緒微微平靜了下來,蘇懷黎在一陣沉默中請辭道:“時候不早了,懷黎先行告辭。”
*
離開清風樓後,蘇懷黎直接坐上馬車去了不遠處的百世堂。
但曾經人來人往的百世堂,如今已是大門緊閉。
蘇懷黎不禁歎了口氣,幾日前,自己差芙蓉前往百世堂給江楓傳話,卻被告知百世堂關門歇業的消息。
——家師忌日,江某需回汝縣祭奠,歸期不定。
這是江楓臨走時給她留下的話。
她已識破江栩的身份,如此危險的人物正潛伏在宮中,但她不僅無法第一時間與江楓取到聯系,就連端午那日後,祝無恙也一連消失數日,這不禁讓她感覺頹喪。
但她除了等待江楓回京,似乎并無其他辦法。
好在江楓并沒有讓她等待過久,七日一過,百世堂又傳來了消息。
蘇懷黎用過早膳後便直奔府邸大門,第一眼就看到了馬車前端坐着一身漢白玉色束腰長袍的男子。
不是祝無恙又是誰?
蘇懷黎挑眉疑惑,前些日子個個消失得無影無蹤,今日又齊齊出現,這是唱的哪出戲?
她踱步上前問道:“祝将軍今日登門有何貴幹?”
祝無恙坐在馬車前,手持缰繩,俨然一副馭馬的姿态,而原本應該坐在那個位置的雲歸,卻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
他唇邊的笑意漸濃,意氣風發道:“今日我做一日車夫,護送蘇小姐出府如何?”
蘇懷黎抱臂道:“别開玩笑了,你堂堂一個将軍,給蘇府小姐做車夫,還這樣明晃晃地在大街上露臉,讓有心人看去了會怎麼傳?”
“随他們怎麼傳,我隻需負責你安全無虞。”
祝無恙朝她自然地伸出手,口氣輕快道:“上車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兩人在蘇府門外僵持許久,蘇懷黎隐約感覺行人在側目打探。
而祝無恙一臉無所謂的姿态,讓蘇懷黎有些無奈和頭疼。
她隻好輕搭上他伸出的手肘,順勢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之後,蘇懷黎反而更加坐立不安。
正當馬兒準備踱步走起來之時,一道清婉的聲線從車簾之後傳出。
“你進來吧。”
祝無恙手下一頓,似乎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他側身問道:“你說什麼?”
少頃後,車簾緩緩掀開,裡面露出一張白皙昳麗的臉。
蘇懷黎似乎有些惱了,透亮的眼眸因不滿而泛起波瀾:“你進來坐吧,這樣成何體統。”
她說得急,尾音還有一絲察覺不出的嗔意,勾得祝無恙心尖一陣酥麻。
他不自覺的地輕笑出聲。
——果真是個臉皮薄的。
雲歸有些悻悻地上了馬車,祝無恙則是俯身進了馬車裡。
馬車内很是寬敞,坐下四五個人都不成問題,蘇懷黎很自然地坐在了最側邊,祝無恙見狀倒也沒有得寸進尺,坐到與她相隔數尺的旁邊。
祝無恙纏着她非要一起坐馬車,無非就是知道了江楓回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