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黎的眸底盡是鄙夷:“秦曼曼,你雖然讀書少,但也應該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那日,她疑心秦曼曼盯上了劉琮行,劉家與丁家聯姻在即,蘇懷景對尚書一家的态度更是強硬,所以,如果她是秦曼曼,一定會選擇性子最溫和的主母下手。
壽宴開始前,她便叮囑檀兒,今日要寸步不離地跟在許氏前後,随機應變。
隻是沒想到,秦曼曼為了嫁給權貴,不惜以自己的清白做賭注。
她恰巧又在事發當場。
檀兒機靈,牢牢記得她的叮囑,眼見事态的發展超出控制,便趕忙去請蘇懷景來鎮場子,這才徹底搗毀了一場計謀。
秦曼曼如飲醒醐:“原來是你!是你們主仆二人設計陷害我!”
她寒眸如利刃,仿佛要将她千刀萬剮,驟然擡手卻反被擒住手腕。
蘇懷黎手下用了力道,眸中迸發出危險之色,這神情令秦曼曼不寒而栗,下意識倒退幾步。
她俯身在她耳畔,一字一句猶如剖開她的心髒:“今日之後,你若還敢仗着主子身份欺淩他人,惡意散播謠言,我必會将你在我藥中下毒之事告訴母親。”
最後一句話,她咬字極為輕,恍若一陣風就能吹散,但分毫不差地落在秦曼曼的耳中。
秦曼曼雙唇不可遏制地顫抖,牙關打起寒顫:今日她隻不過在蘇懷景面前拆穿他的心意,便被他以性命威脅,如果蘇懷景知道她給蘇懷黎下毒……
不,不能讓他們知道!
秦曼曼發瘋般用力推開蘇懷黎,失控地質問道:“你污蔑我!沒有證據你憑什麼說我下毒?!”
蘇懷黎身形稍有趔趄,面色卻還是冷峭如寒冰。
她輕輕地拍了拍衣上的褶皺:“怎會沒有證據,檀兒便是人證,送給檀兒的發簪是你母親留給你的貼身之物吧?你心思歹毒,不惜下毒置我于死地,之前是我懶得和你計較,從今往後,你若有半分歹心,我便立刻送你入官府、下大獄。”
秦曼曼已然吓得軟了身子,若非是雪雲攙扶着她,這會兒恐怕人已經癱倒在地上了。
蘇懷黎不想再多費唇舌,連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轉身攙扶起檀兒。
是一時她的疏忽,這才讓秦曼曼鑽了空子,望着檀兒腫得高高的右臉,她心下揪成一團。
“芙蓉這會兒就在外邊,你同她一起回黎湘閣,女孩的臉最是珍貴,需好好上藥才行,等淤腫消下去了再回主院吧。”
檀兒兩行清淚簌簌落下:“多謝小姐關心。”
*
檀兒出了佛堂之後,便被芙蓉攙扶着往西回了黎湘閣,蘇懷黎隻身一人去了臨風堂。
現下已入黑夜,去往臨風堂的路幽暗了許多,她出門時忘了提上行夜路的竹篾燈,走至暗處時竟然有些恍惚。
正當她要邁進臨風堂的院子時,看見不遠處有一熟悉高大的身影,身姿颀長,身形卻有些趔趄。
直至院中微弱的燭火映照出他的側臉時,蘇懷黎才蓦地瞪大雙眼。
“你怎會在此處?”她加快步伐行至那人面前。
祝無恙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翩然而至,胸腔霎時湧出熱意:“阿黎,我......”
他垂眸靠近她,也就在這一瞬,蘇懷黎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眼睑處傷痕累累,一直蔓延到顴骨,觸目驚心。
蘇懷黎頓時大驚:“你臉上的傷哪來的?”
今日兩人分道而馳之後,他便去處理那具屍體了,莫非是因此招惹了禍事?
不對,他為何會無故出現在臨風堂?臉上還帶着傷。
祝無恙聽了她的話,下意識擡手碰了碰眼睑處的皮膚,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随後雲淡風輕道:“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蘇懷黎的呼吸微微一滞,若不是惡拳相向,怎會生出這大片淤青紅腫。
她的心下驟然滋生出一個荒唐的猜測,不可置信道:“你們二人……”
“阿黎。”
祝無恙卻輕輕地拉上她的手,淡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應當由我們自己解決。”
蘇懷黎微怒:“簡直胡鬧!!”
她從未想過,兩個結交多年的摯友,竟然會因着一個捕風捉影、荒唐的理由生了嫌隙,還動了手!
她甩開他的手,提起裙擺,正準備跨過門檻,卻被他伸手攔了下來。
隻聽他聲音微冷:“你進去做什麼?”
蘇懷黎正在氣頭上,強硬的嗓音落入耳中,不由得滋生煩悶:“我有些事要和兄長單獨聊聊,夜深露重,你先行回府療傷吧。”
一個“單獨”的字眼,令他心生不悅,他危險地半眯着雙眸,手下的力道緊了幾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知道他對你存了什麼心思?怎麼還敢單獨找他談事?”
蘇懷黎驟然擡眸,雙眸圓瞪,紅潤的面頰霎時褪去血色。
她與蘇懷景,手足至親,何來孤男寡女一說?!
她登時面色一凜:“祝無恙,你太過分了!”
她掩住眸中的傷痛,口吻冷漠疏離:“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祝将軍就沒想到,你與我一個閨中女子在這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祝無恙被妒意淹沒的腦子驟然清醒了不少:“阿黎……”
他慌忙解釋,漆黑的眸底隐隐有哀痛之色:“對不起,我不該口不擇言,可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不等她反應,他便将人緊緊地攬入懷中,任憑她如何掙脫,他也不肯放開,好似隻有這樣,他才能确保,她是屬于他的。
少頃後,蘇懷黎終于放棄了掙紮,眸底猩紅而絕望,在暗夜中起了霧色。
然耳邊倏忽一熱,低沉的嗓音混着熱氣傳來,在她腦海中轟鳴作響。
“阿黎,我們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