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不過是遵循了自己的本心,且從未将其說出口,亦沒有傷害任何人,我有錯嗎?!”
蘇懷景雙眸猩紅,如一頭狼崽般發出悲怆的控訴,拳頭緊緊攥着直至指節泛白。
許氏被他這樣的神情吓到了:“阿景......”
她從未見過兒子如此歇斯底裡,在外人眼中,他向來是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在父母眼中,他是更是恭儉溫良,偶爾恣意張揚的少年郎。
許氏的心髒猛烈抽痛,她不願眼睜睜地看着兒子如此痛苦,最終還是軟下心腸,擡手拭去他臉上的淚痕。
“你沒有錯,你有愛人的本能沒有錯,可這世道,流言會殺死我們每一個人。”
“如若當初我沒有将阿黎養在膝下,對外宣稱她是我的親閨女,若你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你想娶她為妻,我定會不顧她的出身,她的過往,為你們籌備一場盛大的婚禮,可是,如今整個京城就連皇帝都知道她是你的親妹妹。”
“阿景,一切都太晚了。”
是啊,一切都晚了。
蘇懷景頹然洩氣,仿佛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他如今亦有婚約在身,哪怕再不甘又有何用?
他失去了愛慕一個人的資格,哪怕那隻是死死埋在心中,爛在肚子裡的暗戀,他也沒有資格了。
蘇懷景輕輕阖上雙眼,好似做了人生中最重大的決定:“母親,我明白了。”
“從今日起,我會斬斷所有不該有的妄念,一心一意迎接接下來的婚禮,您放心吧,為了您和父親,為了阿黎,我會牢記今日的誓言,直至入土的那一天。”
他字字句句說得铿锵有力,說得一往無前,許氏懸着的心終于徹底放下。
她眸中泛着淚光,滿含着對兒子的心疼:“委屈你了,好孩子。”
*
得知許氏離開臨風堂後,蘇懷黎第一時間走出黎湘閣,直奔東廂房。
“小姐,懷景少爺究竟發生了何事,您為何如此着急去臨風堂?”
一路上,芙蓉終于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經此一問,蘇懷黎蓦地停下腳步,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急切地跑這一趟。
事實上,無人知曉她在雲夢閣聽到了全程,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将此事埋藏在心裡,這樣蘇府上下就能維持以往的和諧與歡樂。
可她偏偏是重活一世的人,她偏偏目睹了蘇懷景前世不幸的婚姻,她無法袖手旁觀,無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哪怕是一句抱歉,她也應該當面親自和他說。
蘇懷黎怕遇到母親,便特意繞了路,恰好經過秦曼曼禁足的佛堂,陡然聽見裡面傳來一些異樣的聲音。
沒有蘇懷景的允許,秦曼曼不能擅自離開佛堂,現下應是與雪雲一起被禁足在此地,可為何她還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
她細眉微蹙,察覺事态有異,便側身吩咐芙蓉:“你在此處等着,我先進佛堂一看。”
佛堂的大門終日開着,蘇懷黎一進佛堂,便看到觀音神像下,秦曼曼與雪雲一主一仆站在一起。
而跪在她們面前的,竟然是檀兒。
她臉上鮮紅的掌印,昭示着她正在承受非人的淩辱。
秦曼曼并未察覺門外的腳步,面目猙獰,她正要擡手落下一掌時,猝然聽到一聲怒喝。
“住手!”蘇懷黎疾步走到她跟前,遏制住她的手腕。
檀兒擡眸見到來人,眼中瞬間有了光亮。
“小姐,救救檀兒!!”
蘇懷黎眸色忽而灰暗,眸如利刃:“秦曼曼,此乃佛家聖地,豈容你在此随意打罵侮辱他人?”
檀兒見蘇懷黎有意護着她,便立刻生怯怯地躲到她身後。
秦曼曼收起一瞬的訝異,蔑視道:“我教訓府上的下人,和你有什麼幹系?”
檀兒雙頰皆是紅腫的巴掌印,蘇懷黎看得心驚:“檀兒是府上一等丫鬟,是主母跟前最得臉的婢女,你怎可如此欺淩她?”
秦曼曼冷哼一聲,再怎麼受夫人看重又有何用?終歸還是一個賤婢。
“我倒是忘了,檀兒曾經是黎湘閣的丫鬟,可惜啊,你這個前主人已經将她趕出了黎湘閣,如今倒是學會逞英雄裝好人了,蘇懷黎,你當真僞善。”
蘇懷黎目光鑿鑿,冷冷地盯着她:“我原以為你被禁足在佛堂,能有些悔改之意,不曾想不僅不知悔改,反倒變本加厲,看來這番懲戒還是太小了。”
“你——”
秦曼曼瞪着雙眼,不可思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被禁足在這裡?!”
明明蘇懷景已經答應過她,除了在場的人,沒人會知道今日發生之事,蘇懷黎為什麼會知道?
她恨恨道:“原來你來佛堂是為了看我的笑話,我說呢,平日裡你不曾踏入佛堂半步,今日怎麼恰好路過此處。”
蘇懷景根本就沒有想過為她隐瞞,既然如此,那整個蘇府都别想好過!
她眸中閃過一絲瘋狂:“既然你的好哥哥将我的事告訴你了,那你對另一件事應該也會感興趣。”
她向前踱了幾步,離蘇懷黎更近了半分,随後微微傾斜身子,眸底隐隐有興奮之色:“你應該不知道,與你朝夕相伴的親哥哥,竟然對你——”
未等她口出驚言,蘇懷黎便揚起手幹脆利落地掴下一掌。
秦曼曼一日連着挨了兩巴掌,險些站不穩跌落在地,臉上火辣之感更甚。
她捂着臉,眸中露出狠絕:“你竟敢打我?!”
蘇懷黎卻是步步緊逼,眸光一寸一寸地釘入她的瞳孔。
“這一巴掌是你應得的,是你不愛惜自己的清白,卻朝着他人發火撒氣。”
“你不甘隻當劉琮行的外室,利用今日的宴會與他苟且,而後讓雪雲伺機請母親到雲夢閣目睹一切,借你清白之名,讓母親妥協你進劉府,可惜,你算漏了一步,人與清白兩樣都落不着了。”
秦曼曼驚恐地瞪大雙眼:“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你的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