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曼離開蘇府回秦家一事,在府上掀起了些許波瀾,除了檀兒和雪雲,一衆丫鬟與仆從之中,無人知曉那日的真相。
許氏以她的适婚年齡已到為由,安排她早日回歸秦家。
畢竟親生父親和繼母尚在人世,她一個姨母無法全權做主她的婚事。
蘇府上下家仆奴婢皆是暗自心驚,平日裡,主母夫人雖然更加疼愛和關心小姐,但對表小姐的愛護亦是超越了普通表親的責任,為何在表小姐婚姻一事上,态度如此果決強硬。
任憑秦曼曼怎麼哭訴和請求,許氏都閉門不見,沒過幾日,秦家的馬車便到了蘇府。
秦家家主秦先啟,寵妾滅妻,此前絲毫不顧及與秦曼曼之間的父女之情。
秦曼曼入蘇府三年有餘,他一開始先是不聞不問,甚至恨不得盡快丢了這個累贅,但随着女兒出落得有幾分姿色,他便起了嫁女兒求财的心思。
隻是前幾次他舔着臉上門認錯認親都碰了一鼻子灰,現下許氏發話讓他接秦曼曼回家,他樂得帶着一衆家仆到蘇府迎人。
秦曼曼心知蘇府再無她的容身之所,許氏鐵了心要送她走,而自己的廢物爹又一臉谄媚地求她回家,她别無他法,隻能含恨上了馬車。
*
蘇鶴壽宴那日,蘇懷景終于将埋藏多年的心事吐露出來。
翌日,他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改往日的消沉,積極地配合許氏完成諸多婚禮事宜,就等着大婚那日的到來。
蘇府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祥和,但芙蓉卻察覺到,小姐的狀态一日不如一日。
并非痼疾纏身而導緻的頹靡,更像是失了魂魄那般,眸光空洞,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現下府上最大的事,就是少爺與公主的婚禮,芙蓉不敢同夫人說出自己的擔憂,生怕擾了她的興緻。
她隻能天天祈禱,保佑自家小姐早日振作起來。
京城到了入秋的時節,天高氣清,清晨寒露微凜。
蘇懷黎早早地起身在院中練劍,這些天她日日夢魇少眠,各種辦法都嘗試了,幾乎無任何作用。
最後幹脆放棄掙紮,在天光微亮之時便開始練劍,練到精疲力竭,才能在榻上安睡一會。
這日她照常起身,卻聽外頭忽而傳來慌亂焦急的喊叫聲。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蘇懷黎蓦地停下手上的動作,氣息尚未平穩。
她蹙眉道:“何事如此驚慌?”
芙蓉喘着氣一路小跑進了黎湘閣,雲歸則一臉凝重地緊随其後。
雲歸朝她拱手道:“少爺差人從宮中傳來密信,刑部尚書指控蘇府私藏包庇罪臣之女,現下禁衛軍已從宮中出發趕往蘇府,少爺交代我,護送您盡快離開京城,尋一處躲起來!”
“什麼?!”長劍“哐啷”一聲砸在地上,蘇懷黎臉色一片慘白,腦中轟鳴作響。
前世死前的陰翳和窒息感鋪天蓋席卷而來,她呼吸驟然停滞,身子一軟,險些站不穩。
“小姐!!”芙蓉大驚失色,忙上前将人扶好。
蘇懷黎隻覺眼前的萬物天旋地轉,由内而外的恐慌正在吞噬她的身體,唇上血色盡褪,身體止不住地打顫。
她喘着氣,直直地看向雲歸:“你,你說什麼?!”
雲歸道:“小姐,事不宜遲,為确保您的安全,請盡快跟随屬下一同出京!”
她未再多問,心下早已知曉了實情,随着她的真實身份暴露,抄家的聖旨很快就要來了。
這一世,哪怕沒有秦曼曼下的毒,她還是難逃一死?蘇府還是不能幸免于難?
可是,她不甘心啊!
她曾發誓這一世要好好保護蘇家,是她拖累了全家,給蘇氏一族招惹禍端,他們卻還想着護她周全。
不,她不能就這樣自私地離開京城。
蘇懷黎緊緊咬住後糟牙,直至血腥味在口腔中迅速蔓延開來,她強撐着站起身子,問道:“現在宮中情況如何,兄長與父親可有受到懲處?”
雲歸知道她擔憂父兄,但也隻能如實禀告:“少爺的口信來得急,并未說得詳細,一旦定罪,怕是兇多吉少。”
“芙蓉,母親現下在何處?”她垂眸側身問道。
芙蓉也從未見過如此場面,雙腿也止不住地發抖,勉強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夫人今日一早便去了京郊的天南寺為少爺的婚事祈福,應是還不知道此事。”
見她遲遲不動,雲歸急道:“夫人,先讓屬下護送您離開吧,觀時辰,刑部的兵馬馬上就要到了。”
他這一催,蘇懷黎反倒奇迹般地冷靜下來,脊背一片濕冷。
半晌後,她沉聲吩咐:“雲歸,你現在立刻去天南寺保護母親安危,朝中一旦有變,伺機護送母親遠離京城!”
“小姐,萬萬不可啊!”
他不曾想,小姐竟然想要單槍匹馬地應對刑部的人,頓時惶恐大驚道:“皇城的禁衛軍現下直奔蘇府,若是他們察覺府中無人,必然會在城中大肆搜捕,您若留在城内,稍有差池便會深陷險境!”
雲歸的擔憂不無道理,芙蓉跟着膽戰心驚地勸道:“小姐,雲侍從說得不錯,夫人在外有家仆保護,您現在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
“不。”蘇懷黎否認道,“兄長與父親被困朝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母親不受傷害,若刑部手握确鑿證據,案子一定,這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我不能讓母親冒這麼大的風險。”
“三個人目标太大了,我們兵分兩路,雲歸,事不宜遲,你從正門立刻出發去京郊,我與芙蓉喬裝之後,沿着後院的小路逃出去,有機會我們在京郊的天南寺碰面。”
蘇懷黎快速地将路線規劃妥當,但雲歸卻是一臉為難和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