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能加重語氣:“快啊!愣着做什麼?!”
雲歸被她冷峻的聲線震懾了三分,最終還是應道:“是!”
蘇懷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刑部現下還隻是指控蘇府,尚未有能定罪的證據,隻要未定案,她就有挽回的餘地,希望父親和兄長能夠撐到那一刻。
二人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裳後繞牆出了蘇府,芙蓉已是徹底慌了腳步,蘇懷黎則憑着記憶,半刻未停地拉着她一路奔跑。
直至看見那片熟悉的禅林,蘇懷黎才稍稍有些安心:“馬上要到了,再堅持一會兒。”
芙蓉一路上暈暈乎乎,跌跌撞撞地跟着蘇懷黎,稍作停歇後,才發覺這一條路根本不對。
她呆愣住:“小姐,這不是出京的路。”
這條路,分明是去往将軍府的路。
芙蓉驟然心驚,小姐支開侍從去保護夫人,自己單獨行動,是為了去搬救兵?!
事關抄家滅族的大罪,此前附炎趨勢的那些士家貴族早就急得撇清關系,現下去找将軍,當真管用嗎……
蘇懷黎拉着芙蓉,往她手上塞了一把自己平時常戴的簪子:“你往西南方向去,尋一處農戶,農戶的女主人是個眼盲的婆婆,她身邊有個清秀的姑娘,你把這個信物給她,她會收留你的。”
“小姐......”
芙蓉嗓音顫了顫,哽咽道,“我不走,日後小姐必定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奴婢不能離開您。”
蘇懷黎心下軟了幾分,溫聲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保護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情況緊急,她安排好了芙蓉的去處,便直奔将軍府的大門。
久違地再次踏入将軍府,府内的管事見她這樣明晃晃地直奔深雁堂,也絲毫不敢阻攔。
祝無恙的作息她早已熟稔于心,禅林裡沒有他練劍的身影,多半是在深雁堂研讀兵書。
而當祝無恙見一抹纖瘦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堂前,手上的兵書險些掉在地上。
他錯愕道:“你怎麼來這兒了?”
蘇懷黎一路上奔波不止,根本顧不得儀态,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意換上一身樸素的長袍,褪下寬大的鬥篷後,露出了一張粉黛未施但依舊昳麗的面容。
她顧不得當下的狼狽,喘着氣:“我今日前來,是求你救我蘇家一族人的性命。”
祝無恙瞳孔驟縮,那日在臨風堂的不愉快,兩人已有數日未見,被她拒絕之後,他心亂如麻,甚至刻意不去打探她的消息。
如今,她奔波來将軍府,不顧大家閨秀刻在骨子裡的端莊,裙擺沾染了泥沙,臉色蒙塵,發髻也變得淩亂,甚至眼眶通紅,就這樣沉沉地看着他,祝無恙呼吸一滞,心髒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垂眸掩蓋住情緒,沉聲道:“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我已知曉,此案事關重大,牽扯衆多,陛下當庭大怒,你若是不想出京避難,亦可留在将軍府,我會護你安全無虞,隻不過......”
蘇懷黎未等他說完後半句,便急切道:“此事因我而起,我怎能袖手旁觀?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她相信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蘇府落至兇險絕境,她唯一能夠相信的人,隻有他了。
他的神色諱莫如深:“你怎會如此肯定,我這兒有解決的辦法?”
蘇懷黎一字一句道:“兄長下值時辰晚,甚至有些時候趕不上家中的晚膳,蘇府的車夫通常會先回一趟蘇府,兄長身邊也無小厮,哪來的人給我通風報信?”
“皇城森嚴,父親與兄長身陷囹圄,自顧不暇,想要走漏風聲簡直難如登天。”
前世,抄家的聖旨就如這般來得猝不及防,蘇懷景哪怕再心急,也無法将消息穿過層層宮牆送至蘇府。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
“給雲歸送消息的人是你,雲歸是你的人對不對?”
蘇懷黎肯定道:“他刻意将報信的人說成蘇懷景,就是想讓我即刻出京,但他卻忽略了這一點。”
祝無恙不置可否,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阿黎,你很聰明,我安排他第一時間給你送信,是想保你平安。”
隻有她安全了,他才能夠無所顧忌處理宮中的那些礙事的雜碎。
他早就在京郊安排接應她的人,此事辦得萬無一失,未曾料到,她竟然不顧一切地跑來将軍府求他出手相助。
祝無恙淺歎一聲,不過這樣也好,沒有什麼地方比呆在他身邊更為安全了。
他幽黑的眸底平靜無波,嗓音低沉冷靜:“可是,你如何确定,我一定就會幫蘇家?滅族的大罪,稍有不慎卷入其中,我這個将軍說不定也要一同陪葬。”
“阿黎,給我一個理由。”
蘇懷黎呼吸微沉,冷冷地盯着眼前之人,她知道,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态度,但他這句話說得薄情寡義,讓她胸悶氣結,哪怕強行穩住心緒,也無法抑制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她上輩子與這輩子都欠着蘇家人一份大恩,她說過,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會讓他們再遭劫難。
更何況隻是一個請求而已。
蘇懷黎擡袖擦幹臉上的淚水,一步步靠近祝無恙,顫着嗓音道:“若是我願意呢?”
祝無恙渾身驟然一僵,自持的冷靜在這瞬間幾乎幻滅。
見她眼眶紅腫濕潤,又倔強地梗着脖子與他談這場“交易”,他忽而覺得心口塌陷了一塊。
擡手想要為她擦去眼淚,被她躲開,他隻好收回手掌,藏于袖下,墨色的眸底泛起波瀾:“你願意什麼?”
她緩緩道:“我說,我願意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