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走私案起,李玄明明有機會保下賀家,卻依舊置若罔聞,或許從淳貴妃薨逝那日,李玄就已經着手布局,下定決心鏟除賀家。
思緒回籠,賀紹徹底回過神來,擡手移開了架在花栩脖子上的利劍:“我手上十日枯的配方可是天底下獨一份,你怎敢斷定蓉兒就是因十日枯而死?皇帝又是怎麼拿到這毒藥的配方?”
花栩虛弱道:“這就要問侯爺您了,可曾在其他地方用過這十日枯,十日枯研制步驟複雜難解,鮮少有醫師能配制成功,但若此毒一旦現世,将中毒者立即剖屍驗毒,稍加時日便可追查出毒藥的配方。”
賀紹肝膽俱顫,下意識倒退幾步。
難怪、難怪當年皇帝下令即刻葬了淳貴妃,服下十日枯後,中毒者十日之内必現枯骨,但從未有人見過淳貴妃化成枯骨的模樣。
因為早早就被剖屍驗毒了。
花栩繼而道:“草民離開皇宮後,皇後娘娘身邊之人必然會召太醫入坤甯宮,您大可随便找一個在場的太醫問詢,便可知我話中的真假。”
“草民入宮以來,一直守在坤甯宮為皇後保胎,娘娘的情況我最是清楚,她出事前的那幾日,得皇上召令去了乾清宮侍奉,回坤甯宮後身子便開始不适。”
“皇上下令追殺草民,根本不是為了替皇後報仇,因為兇手是他自己!若我死了,這世上便再也無人知道真相,侯爺,事已至此,您還是不肯信我嗎?”
隻聽“峥”的一聲,雪亮的劍面映照出花栩掠過一絲慌亂的眼眸,劍鋒拂過他的青絲,掠過下颌,直取面具,銀灰的面具輕易被挑開,猝然掉落在地上。
被面具遮擋住的上半張臉終于重見天日,白日裡毒辣的陽光将他的眉眼照得一覽無遺,連同那處密密麻麻的疤痕,那些疤痕或深獲淺,将整張臉割裂得異常可怖。
賀紹冷聲問道:“我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到過十日枯這個名字,就連太醫院的太醫都診斷不出,你是如何知曉的?說!你究竟是誰!”
“事到如今,草民也就不瞞侯爺了,當今世上,能夠研制出十日枯這類奇毒的,除了中原第一聖手别無二人,而江不朽,正是我的師父。”
賀紹震驚道:“你是江不朽的徒弟?!”
當年,他脅迫江不朽為他研制出十日枯,為了滅口,他讓江不朽的妻子親自試藥,隻可惜江不朽本人醫術詭谲,神不知鬼不覺地給看守的士兵下了藥,而後逃之夭夭。
他派兵追殺未果,這麼多年一直暗中尋找江不朽的下落。
一時間,賀紹神色變幻莫測,眸中閃過一絲陰鸷:“你既然知道十日枯是江不朽為我研制的,那你應該知道,你的師娘也是死于我手。”
花栩幽幽道:“草民既然敢開誠布公,就不怕侯爺您的懷疑,我從小無父無母,身上僅有的籌碼不過是從我師父那傳承下來的醫術,他老人家與世無争,但我不一樣,我此番入京并非為師娘報仇,恰恰相反,我要的是名揚天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草民得知金枝玉葉的皇後娘娘多年未能有孕,便想方設法入宮,想在皇後娘娘面前博得一番功名,隻可惜,天不遂人願,如今淪落為全城通緝的死刑犯,侯爺,草民這一身醫術無處施展,隻看您能不能賞臉重用我了。”
賀紹面色扭曲,緊緊盯着花栩翕動的唇,試圖從他話裡找出半分破綻。
“你行蹤成謎,來路不明,又與我妹妹的死逃不開幹系,你覺得,僅憑你這幾句話花言巧語,就能把我蒙混過關?簡直可笑!”
花栩詭異地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笑意森然:“草民知道,這些年,侯爺一直在尋找師父的下落,我師父就在這京城不遠處的汝縣落腳,在往生山上隐居了多年,隻可惜......隻可惜,侯爺現下若派人去上山勘察,應該隻能見到滿地的屍骨了。”
他眸底寫盡了瘋狂與扭曲:“侯爺,是我親手殺了江不朽,為您鏟除隐患,您可還滿意?”
賀紹眉心緊蹙,須臾後猝然哈哈大笑,如瘋如魔:“好,好啊,你還真是師父的好徒兒,為了錢财和名利,不惜殺了自己的師父。”
不過,此舉卻深得他心,他要的就是這樣毒辣不計手段之人,有這樣的人為他出謀劃策,沖鋒陷陣,何須自己出馬?
賀紹當即使了一個眼色,看押花栩的仆人立刻松了手。
花栩強忍住膝蓋處的疼痛與麻意,站起身來。
賀紹大手一揮:“你們幾個,還不趕快扶江神醫去休息,替他好好包紮,若是怠慢了貴客拿你們是問。”
幾位仆人正要上前攙扶,花栩卻擺了擺手:“談正事要緊。”
賀紹深深地籲了口氣:“如今的情況,江神醫有何決策與見解?蓉兒走了,長甯還小,李修又非蓉兒自己所出,我賀家若是想東山再起恐怕難如登天。”
面帕緊緊按在脖頸處的傷口上,花栩眸底泛起一絲精光:“侯爺,皇上将您趕盡殺絕,您又何必在宮中汲汲營營,甘為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