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不僅恭敬,還遞上了物件,陸懷仲細細想來這話也确實說的在理,于是接過了香膏,“去吧去吧!”
随意抓摸了些許香膏,陸懷仲抹擦在了官服之上,仔細嗅嗅身上不見有血腥之氣,隻有淺淺的桂花香,這也才安下心來。
那小太監很快跑進殿内,殿内的曲調聲也就停了下來,很快一位年紀稍長些的太監黃海高聲宣喊:“宣,禦史大夫陸懷仲觐見。”
陸懷仲快步向前,隻見陛下一身玄色金色龍紋服肅然危坐,面色如霜,完全不像是能唱出剛剛自己在殿外聽到的曲調模樣,這便也隻能欲言又止,恭敬行禮。
劉安卻在這時側目看看站在身旁低頭掩藏的陳理,然後才出聲:“快請起!來人給陸愛卿安個,安排個凳子,咳咳座位。”
此話一出劉安一時間禁開始了東張西望,神色也不免添上幾分緊張,這才見陳理擡頭對劉安稍稍點頭,眉目如峰,目光如炬,容貌如畫,卻染上了些許陰柔。
劉安再次鎮定,黃海連忙反應叫兩個小太監搬來了座椅,陸懷仲顧着起身也沒有太多在意,坐下便也開始說起正事。
“陛下,今日午門前罪相張仲,罪尉田忠,廷尉卿正等一十二人已斬首示衆,前日裡與陛下商議其家眷子嗣該如何定罪定罰尚沒有結果,不知陛下可有打算?”
劉安聽見這話微微點頭,似笑非笑,拿出早已謄抄好的奏折遞給一旁大監陳理,“已有拟定,陸卿且看。”
陳理雙手接過,頭愈發低,慢步遞到陸懷仲面前,陸懷仲隻輕瞥一眼面前恭敬之人,也便接過了折子。
陳理這也才稍直起身子,卻依舊比陸懷仲高上不少,說話卻是溫聲細語,“陛下的意思是畢竟有關一衆人等的生死,況且百姓對此也頗有議論,所以不可将這幾屋子的人全部處死,這折子上寫的詳細,我等按此行事即可。”
陸懷仲微微颔首,便也打開了折子,隻見哪些族衆該絞殺,哪些該人秋後處斬,哪些人士該流放,又有哪些該劃為賤籍都寫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對這位陛下又有所欽佩。
此刻已是将剛剛打算興師問罪之事完全抛諸腦後,陸懷仲笑着認真點頭,“如此甚好,思慮周全,臣還有一事要向陛下禀報。”
劉安一時走神,下意識便是脫口而出,“啊?還有什麼事啊?”話一出口又不免看向陳理,陳理再次點頭,隻是面色已有不悅。
陸懷仲卻絲毫沒有察覺,“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罪尉直系還有一位十七八歲的幺女,幾年前因與江湖人士牽扯過多,私聚府丁,被逐出京師,族譜上除了名字,人現在也不知所蹤,一時不知該抓還是?”
劉安聽此一番思索,隻覺這人本來就被趕出了家門,到處流竄已是十分凄苦,這要是再因為這無端的罪責再被牽扯想必更是不幸,便也擺擺手,“幾年前就被逐出京師,算來也不過十幾歲,且……”
放過此人的話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劉安卻眼見陳理擡手遮面,這是早商量好的暗語,劉安于是連忙改口,“且将人先找到,審問一番再做打算吧!”
這才見陸懷仲點點頭,陳理點點頭,劉安放下心來。
等陸懷仲一走,劉安屏退衆人,歎口氣耷拉着腦袋便也開始向叔叔訴苦,“表叔,你說這尊位怎麼就陰差陽錯傳到我手裡了呢?”
陳理輕輕搖頭,看向紫宸殿外的宮宇,“陛下慎言,我如今是大監。”
劉安卻搖搖頭繼續講:“二叔為開拓我大翰的疆土勞累過度殒殁,二嬸與二叔伉俪情深也随他而去,但沒想到唯留一個體弱多病的堂兄,卻是因為縱欲過度而殒殁,這本該父親坐的位置也因為三叔想篡位而将親謀害,呂大将軍拼盡一整支中南軍,表叔也……表叔!安安坐在如今這個位置配嗎?”
陳理這也才靠近下意識摸了摸劉安的腦袋,“我家安安會長大的!”
劉安一想到自己從未見過的父母,為了這個尊位埋屍青山的中南軍,再看看身旁忍辱負重強牽起笑容的表叔,眼淚便再止不住,“是安安沒用!”
“人非生而知之,表叔也一樣,隻能盡力而為,若有錯也隻能做到及時彌補,以後這話莫再說了。”陳理擦幹劉安的眼淚,再次向他認真的點點頭,“表叔始終在你身後。”
劉安平靜下來,點點頭便也自顧自去了書房,陳理看着劉安的背影一陣發愣,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回到自己屋内,而黃海早煮好了茶在候着自己了。
兩人都沒有開口,陳理坐在主位嗅嗅茶香,輕抿一口,這也才卸去一身疲乏,“說吧!”
黃海這也才開口:“大監,我這邊得到消息,罪尉府的幺女自己趕回京師奔喪來了,你看?”
陳理将茶一飲而盡,不由得冷哼一聲:“離京四年,若是個明白人便不會回來,若是個聰明人便會自己找來,重要的不是她,而是這次沒來劫刑場的府兵,叫人在太尉府等着她就是了。”
黃海眉頭稍皺,将茶再斟好,“大監是懷疑這幺女是回來接掌這些年張田一衆蓄積的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