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纾低垂着頭,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耿芙說的一句話,她的視線落在餐桌上細緻的紋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總之她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發出很大的聲音,耿芙的話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打斷了。
對上耿芙略帶疑惑的目光,岑纾緩慢地眨了眨眼,“廚房有湯嗎?單純吃米飯太單調了,我想倒點湯一起進來吃。”
說着,岑纾端起碗就往廚房走。
耿芙大概沒想到岑纾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她一時不知道岑纾到底是要做什麼,但是岑纾不能離開飯桌。
她死死扯住岑纾的衣角,神情陰翳,“不能走。”
而岑纾等的就是耿芙的這一步,她假裝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粉色的飯、發黴的青菜與發黴的肉都被扣在地上。
飙戲開始,岑纾生氣地從地上站起來,紫羅蘭的瞳仁裡有怒火燃燒,眉心緊蹙,“放開我!飯都被你故意碰掉了。”
耿芙盯着她,不放手,“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放開。”岑纾冷冷地重複。
耿芙倔強地不松手,淡菽紅的眼瞳凝視着她,“我們的約定你忘了嗎?”
岑纾握住了她的手腕:“耿芙,我叫你放手。”頓了頓,她的神情變得更加冷漠,“怎麼?現在連阿姐的話都不聽了嗎?”
“我們的約定你忘了嗎?”耿芙也隻是重複着這句話。
或許是因為看見耿芙的雙眼變得有些濕潤起來,看上去有點像被主人抛棄的紅眼垂耳兔,岑纾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咽下了早已準備好的腹稿。
沉默片刻,她微微偏過頭不去看耿芙,語氣沒什麼情緒,“我們之間有過什麼約定?”
耿芙仰頭看着她,手緊緊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宛如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眼中含着認真之色,溫聲細語:“我們說好的,永遠不會抛棄彼此,永遠不會對對方說謊,要當一輩子的朋友。”
就在這時,岑纾的手機“滴”了一聲,表示收到新消息。
時間停止,她的面前展開一個淡藍色的虛拟面闆。
【“叮咚”】
【耿芙小姐是一個渴望愛的小木偶。她告訴你,你們曾有過關于“永遠”的約定,不過沒人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真的對彼此許下過這樣帶有濃烈情感的承諾嗎?】
【你會如何回答——】
【A. “你臆想的吧,我們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約定。”】
【B. “是的,我永遠不會抛棄你。”】
【C. 自由發揮】
岑纾選擇了C,時間繼續流逝。
她淡紫色的眼眸輕垂,“與你做出約定的不是我,抛棄你的也不是我,所以你不應該質問我。還有,你難道還沒有從被丢棄的經曆裡汲取教訓嗎?居然還在渴望虛無缥缈的愛,你與其相信有人會永遠不離開你,不如追求一些實在的東西。”
耿芙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感到眼眶漲熱,可是她隻是一個沒有心髒的木偶,木偶也會流眼淚嗎?
提起她的主人、提起做出“永遠不會抛棄她”的諾言的主人、提起把她遺棄在垃圾桶的主人……
耿芙面無表情地流着眼淚。
“你通關了,這個副本的核心是‘不能說謊’,我最痛恨說謊的人,而你是因為一直沒有正面回應我才僥幸通關的。”
岑纾:“哪有什麼僥幸不僥幸的,通關了就是通關了……等等。”她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通關?這不是放松環節嗎?”
耿芙:“黑色區域是例外,這是一個小型副本,有很多年沒人抽中了。”
岑纾不想說話了。
耿芙抹掉了臉上冰冷的眼淚,她又笑了起來,嗓音甜潤像是淬了蜜糖,“阿姐,你知道你房間那些木偶是怎麼來的嗎?”
不需要岑纾的回答,她就自顧自說了下去,“都是對我說了謊的家夥哦,我把那些人都變成木偶了。”
“這個遊戲不能死人,但是沒說不可以把人困在副本呀阿姐,我其實挺喜歡你的,但是你沒有對我說謊,我也就沒有辦法将你留下來了,好煩啊我真的好想把你留下來,要不阿姐你主動留下來陪我吧。”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岑纾。
岑纾正因為耿芙的話而心裡發涼,但表面上不顯露,“做夢。”
【“滴——”】
【恭喜第一百零一位玩家通關小型副本】
【請接收随機掉落獎勵:
[金币翻倍]、[隔牆竊聽]、輔助卡[穿透]、[火鍋]*1、[一次性橡皮擦]*1】
……她但凡不那麼謹慎就要被永遠留在這裡了,随機獎勵竟然這麼磕碜。
該亖的「玻璃人」,它的話就是故意來降低她的警惕心的吧,該亖該亖該亖。
岑纾恨天恨地,又恨到了徐善河身上。
她詛咒徐善河也會被邀請進副本。
“時間不多了。”
耿芙突然開口。
岑纾稍稍擡眼,将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耿芙牽住她的衣擺,如玫瑰花海般的眼睛輕輕一彎,沒有攻擊力地,宛如夜色中的毒蛇收起了蛇信,輕聲問道:“阿姐,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嗎?”
岑纾又雙叒叕沉默了。
耿芙:“放心哦,你已經通關了,這隻是我想問你而已。”
“算是吧。”
岑纾這樣回答。
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卻讓耿芙高興地笑了出來,“行,那我們就是朋友了啊,在我這裡這樣模糊不清的回答我就自動歸為默認了。”
岑纾:“……”
地面開始輕微震動起來,桌面上放置的水杯也随之抖動,水面泛起漣漪,最先破碎的是玻璃窗,然後是頭頂是燈泡……
之後岑纾就昏迷了,腦海中存留的最後畫面是耿芙那張含笑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