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大贊主戰派,後人大罵主和派,這一正一邪的判斷曆經千年而無人敢反對。隻這一點,他們就能拼湊出國破時糟了怎樣烈度的慘事了。
慶壽公主的孫子輩即遭亂離,意味着如今離亡國不過百年光景。此時不為家族考慮,難道還坐等着滅族嗎?
他們隻是慫,并不笨!
【第三,趙士程是否存在。這依舊是周密《齊東野語》整出來的花活。
我們之前提到的《耆舊續聞》中說前妻再嫁“南班士名某”。這裡“南班”是宋仁宗于南郊大祀時,賜予皇族子弟的官爵。
隻有《耆舊續聞》的記載是真的,這個“後夫叫趙士程”的論點才有可信之處。如果《耆舊續聞》的相關記載是明朝陳鹄根據《齊東野語》敷衍成章,那這可信不可信……是吧?
up去翻了趙宋的宗室表,然而并沒有在其中找到“趙士程”這個人。他是後夫的概率實在不大。
最後再補充一句,唐琬嫁趙士程,其實不是現代人想象中的那種“被休後我嫁給霸道深情宗室”的甜寵劇本。即使趙士程真的存在,血脈也與皇室相當疏遠。大家可以參考一下比他還疏遠的漢室宗親劉備。
隔壁遠房宗室都賣草鞋起家了,這邊還裝什麼霸總啊!】
“這南宋不是完顔氏嗎?怎麼又變成了趙宋?”
北宋的皇帝們大叫不好,尋找起能興國安民的方法,又把目光投向軍隊。
戰不利亡國有許多種可能。兵不精、糧不繼、将不能……奈何大宋國策即是崇文抑武,提倡兵不識将将不識兵。
可這是太祖祖訓,不得輕易變動。
熙甯元年,翰林學士王安石走出官列,立于朝堂中心,一拜宋神宗趙顼。
“陸遊母為唐參政之孫,陸遊青年時為奸相秦桧所抑,可見他出生大抵已逢戰亂。
陛下聖明,然唐參政年高。臣恐後人不能載陛下之至道,陷大宋于戰火。
今天下有五弊。國用虛耗,民力凋敝,此為一也。
兵冗将怯,夷狄窺邊,此為二也。
官吏浮濫,恩蔭成災,此為三也。
兼并之家,壟斷财富,此為四也。
舊法拘常,新利壅塞,此為五也。
臣恐後人不能如陛下執政于怒濤之上,欲勸陛下變法,以濟世安民。
治國之頑疾,非虎狼藥不可。變風俗、立法度,乃當今急務。臣請選良材,修兵事,為天下理财,克大宋百年之危局。”
【前妻和後夫的去世我們放在一起講。
要判斷前妻是否被陸遊一首《钗頭鳳》害得傷情病死,我們要先知道《钗頭鳳》是否為前妻所作,還要把前妻的死亡與《钗頭鳳》所作時間對照,看她是否病死于《钗頭鳳》作後不久。
《钗頭鳳》是否為前妻所作我們一會兒再讨論,現在先假定它因前妻而作,《耆舊續聞》可信。
這樣陸遊作詞《钗頭鳳》就被定位到1151年,前妻去世時間卻是1160年左右。這多達九年的時間差,很難與《耆舊續聞》中前妻死于重逢後不久(“未幾怏怏而卒”)的記錄相對應。
如果《耆舊續聞》不可信,《钗頭鳳》就與前妻生平完全脫節,陸遊詞殺前妻的事無從說起。
後夫同理。所有原始文本裡都沒記載後夫的結局,主打的就是一個深情全靠編。】
辛棄疾卧在窗邊看天。這個一生主戰而遭過無數政敵污蔑的老頭問:“務觀,你說這是不是又是主和派的陰謀?”
用唐琬來污蔑陸遊,就像中晚唐牛黨把持國史修纂,着力污蔑李黨中堅一樣。
沒聽到回答,辛棄疾又灌了自己一碗酒。他帶着一胡子的水漬轉向陸遊,卻見陸遊溝壑遍布的臉上夾滿淚痕。
辛棄疾把酒碗掼到桌上。他不得不承認,這具擁有一顆年輕心髒的軀殼,已經衰老到快要不能支撐陸遊去親眼看見北伐。
“她是病死的。”陸遊喃喃,上前給自己再滿上一碗酒,“我不能忘情。”
“什麼叫你不能忘情?她那後夫怎麼了?”
“他和我一樣,娶了繼室,我去過他和那個小姑娘的婚宴。”
辛棄疾知道,陸遊現在對後夫再娶的唾棄,其實是在怨恨為了傳宗接代續娶王氏的自己。
他咂巴咂巴嘴,去想要如何安慰陸遊。78歲的人身體本來就已弱下去,再傷個情,病去如抽絲啊!
小貓於菟跳上幾案,舔舔碗裡濁酒,淩空一躍,把自己深埋進陸遊的懷抱。
被於菟舔了一口,陸遊吃痛,卻慢慢展顔。
【最後,唐琬所作《钗頭鳳》全詞首次出現于《曆代詩馀》卷一一八。
《曆代詩馀》編于清朝康熙年間,這和陸遊相差了六百年,不足為信。
人們同情被拆散的愛情,喜愛戲劇化的表現,陸遊與前妻的故事才一步步被豐滿,成了我們現在所見到的樣子。
看見龐大的市場,人們又在脫胎于史實的劇目裡加入了陸唐和詩、前妻傷情而死等“巧合”,把故事的可讀性推向另一個高峰。
——那故事中最大的亮點之一《钗頭鳳》,究竟是陸遊寫給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