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祯說罷,闵岚的視線轉過來落在了岑祯的臉上。此時岑桢已經摘下了帷帽,原原本本露出她那張臉。岑祯隻覺得對方目光灼灼,好像她臉上有什麼東西似的。
“咳......王爺不方便說也沒關系。臣女隻是随口一問。”
但岑祯心裡已經十拿九穩,闵岚在此處必定是為了查瓊林宴上那件事,而直接親臨楚地查探——看來不僅和楚王有關,跟這個沈先生也怕是大有關聯。
既然沈先生處藏有楚王禦賜的陳釀,二人想必關系匪淺。隻是,到底是什麼案件呢?與自己在查的軍械案會有關嗎?
闵岚不語,隻是道:“既然岑姑娘還要探親,那我就先失陪了。”
岑祯陡然想起自己現在作為對方仇人的妹妹,想必是不大讨人喜歡的。于是也假裝十分理解地對他道:“王爺公務繁忙,那臣女就不送了。”
目送着那個挺拔的身影遠去,岑祯呼了口氣,重新回到先前那家客棧。
臨走前,她向小二打聽,此處可有什麼有名的産業。小二說,“那可就得說到那醉仙樓了。醉仙樓可是江南三大名樓之一,也是咱們這位楚王殿下的産業。他家的酒,堪稱一絕!”
岑祯道謝後回到房間,想着,既然武器作坊那裡不好刺探,就先行去探探醉仙樓。
*
楚地最大的酒樓“醉仙樓”今夜燈火通明,三樓雅間内熏香缭繞,楚王懶倚在軟榻上,手中把玩着白玉酒壺,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屏風後撫琴的身影。
楚王今年四十出頭,倒也算風神俊朗,隻不過中年風流,每年城中都有些大大小小的流言,但他本人毫不在意,照樣流連花叢。
小厮進來,恭敬地呈上酒菜。所用盤子,皆是金絲鑲邊,在朦胧燈光下顯得華貴無比。魚皆切成絲,撒以翠綠蔥花,配上鋪了新鮮紫蘇葉的小瓷盤,又兼有各種翡翠蝦仁等菜,更是顯得主人對此宴席之上心。
小厮偷偷瞄向今天的客人——據說是從京城而來,穿着灰色窄袖圓領長袍,頭戴玉冠,身形俊朗,更是龍章鳳姿,比他先前所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倜傥。
楚王揮了揮手,讓小厮不必在一旁侍奉。他舉起酒杯,對闵岚說道:“今日才知賢侄辦公路過楚地,前幾日招待不周,見諒,見諒。”
“是我不願叨擾世伯,何談招待不周呢。”闵岚輕輕笑着碰杯,極盡謙卑之态。
“那今日就當為你接風洗塵,不醉不歸,哈哈哈。”
室内頓時一片樂融融。
突然,剛剛還流暢的琴聲忽然變得冷澀,像是屏風後彈奏的人忽然力氣不繼,或者說,突然忘記了下一個音調,幾聲錯誤的音調跑了出來,在原本的曲風裡,十分突兀。
琴聲斷斷續續,如鈍刀割帛。楚王眉頭微皺,擡手叩了叩案幾:“醉仙居何時連個像樣的樂伎都尋不到了?”
屏風後的岑祯指尖一顫,琴音戛然而止。她今日一身水紅軟煙羅裙,面紗半掩,此刻指尖正虛虛搭在琴弦上,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她今日喬裝打扮,假裝要訂雅間,詢問小厮就得知今日三樓有貴客,于是又換了一身樂伎裝扮,略微蒙了面就混進了樂伎裡。
她本來還想如何才能進這間雅間,所幸樓裡的管事見她長相不錯,便點名讓她進去伺候,隻以為她是新來的樂伎。
岑祯慢吞吞地起身,從屏風後繞出來,走到兩人跟前,輕輕側身賠禮。
還沒待她說什麼,前方蓦地伸來一雙手,将她整個人攬入懷中。闵岚身上沉水香的氣息突然鋪天蓋地壓下來,岑祯感覺到他的指尖摩挲着她腰間軟肉,語氣輕佻:“欲使周郎顧,時時誤拂弦。”他輕笑一聲,掌心覆上她手背,“倒是個難得的美人。”
楚王眯眼打量二人,忽而撫掌大笑:“早聽聞夔王不近女色,今日一見卻是如此憐香惜玉之人。可見傳言誤人啊。也罷,春宵苦短,本王便不擾你雅興了。”
腳步聲漸遠,岑祯原本待在闵岚懷裡,這時一下子推開闵岚。方才還旖旎的氛圍瞬間冷了下來。
她扯下面紗,露出那張秾麗的臉:“王爺反應倒是很快。”
闵岚慢條斯理斟了杯酒:“不及岑姑娘膽大包天,連楚王的雅間都敢闖。”他擡眼似笑非笑,“岑姑娘這下總不至于說自己是來醉仙樓尋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