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還變成了女子。
第一箭,他就感受到了熟悉的箭法,這個将軍,一舉一動都受人注意,突厥和他對戰數十年,研究岑铮的戰術,研究他的武功,研究他的性格。
這讓阿史那完全了解他。
而這個名字,岑铮,也在阿史那逐漸成長為一方大将之後,變成他心底最深的名字。
這就是他的對手,阿史那用力閉了閉眼。
阿史那心中百轉千回,居然讓她回到了京城,但是,她現在為什麼是女子裝扮?
女扮男裝?有意思。
阿史那盯着岑祯那張臉,心中緩緩思索,突然他眼中迸發出笑意。
岑祯同時也緊緊盯着他,見狀,輕輕挑眉,“是我,又如何?”
阿史那自以為把握住了她十分的秘密,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女扮男裝,欺君之罪。何況她到現在都沒有向皇帝坦白,恐怕,也是知道自己處境甚危吧。
阿史那沉吟片刻,開口道:
“不如何,我一向欣賞英雄。雖然你是我們的敵人,但是你為了你的國家,付出犧牲那麼多,我一樣看在眼裡,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忠誠之士。”
阿史那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緊緊盯着岑祯,似乎在試探她聽到此話的反應。
岑祯不置可否,“但現在我們仍然是敵人。”
阿史那道:“你是聰明人,我不跟你繞彎子。我們曾經是敵人,但不代表我們永遠是敵人。”
岑祯像是思索了一會兒,“哦?此話怎講?”
阿史那接着道:
“你本是女兒身,卻征戰多年,邊塞到處都是你留下的傳說。真是令人唏噓。不知那些曾經聽到你威名就吓得尿褲子的人,要是知道你脫下盔甲也隻是閨閣少女,心裡怎麼想。”
岑祯冷笑,“要是技不如人,管我少男少女,下一次遇到我,還不是被打的屁滾尿流。”
阿史那仿佛很滿意她的血性一樣,幾乎都要鼓掌了,卻話鋒一轉:
“那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向皇帝坦白你的身份呢?”
“少年成名,邊關大将,其實,即使你是女人,你們皇帝也不會吝啬賞賜,虧待于你吧。”
阿史那的眼珠在黑暗中發出奇異的光,他的嗓音如同貼着人的毒蛇一般,“還是說,你也不信任你們的皇帝?覺得他有愧于忠臣?”
岑祯面色一變,低下的頭遽然擡起看向阿史那。
闵岚低下頭,和眼前的禦史碰杯。
觥籌交錯,闵岚應付着同僚的場面話。
無非是見皇室裡比他輩分小的公主都訂婚了,試探着問他可有心儀的對象。
闵岚面上不動如山,習以為常,又是幾句老生常談應付過去。
那禦史也是喝高了,今日見他心情不錯,居然大着膽子道:
“可話雖如此,建功立業固然重要,可還是要先成家後立業嘛!夔王殿下,我可等你這杯喜酒等很久了!”
闵岚沒有回答,那官員閃着身子又去和另一邊的同僚應酬了。
他握着手中酒杯,透過手裡清澈的液面,腦中浮現的是另一個女子的面容。
闵岚長長的睫羽垂下,過了一會兒,轉而在大殿中搜尋起來那個身影。
嗯?人呢?
風遠遠吹來殿中的暖香,岑祯打量着阿史那,“我可從未這樣講過。”
看到岑祯這個反應,阿史那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他沉下聲音循循道:
“你忘記你父親是怎麼死的?我可沒忘。”
“他死的時候有多壯烈啊,他還以為自己是為了保護身後的子民呢。呵,殊不知,正是他保護的人,才背叛了她,才讓他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你以為皇帝不知道嗎?或者說,你還要騙自己皇帝不知道多久?”
“他當真不知道那些人背後的把戲嗎?隻不過你父親當年功高震主,引起了他的忌憚,在他的默許下,你父親就這樣出事了。我說的對嗎?”
“你們就是虛僞啊,嘴上說着什麼君臣恩義,看不上我們茹毛飲血,說我們是未開化的野人,背後捅刀子的時候,想起過自己那副高尚的嘴臉嗎?”
“就連你——這樣一個功臣回京路上銷聲匿迹,這麼大的事,說壓下去就壓下去了,皇帝的一手好算盤啊。哈哈哈……”
“岑将軍,我真替你可惜。你明明是一個那麼有才華的将軍,卻隻能屈居于這樣的小人之下。你的才能,應該是在戰場上上陣殺敵,而不是每天疲于勾心鬥角,和這些爾虞我詐的文臣小人相鬥!”
“這樣的皇帝,是你想效忠的嗎?”
“岑将軍,我說的話,句句真心,我很欣賞你,就如同草原的戰士欣賞他的每一個對手。你不應該止步于此。”
岑祯突然被身旁的姑娘碰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怎麼啦?岑姑娘,更衣完回來心不在焉的。”旁邊的圓臉女子笑着端起酒杯,“你可是今天的大功臣,女中豪傑,我敬你一杯!”
岑祯勉強扯起嘴角的笑,和她碰了一杯。
酒杯咣當,酒液震顫,岑祯腦中還回旋着剛剛阿史那說的話。
突然,她感受到兩道視線從上而下投過來,岑祯回望過去,闵岚漫不經心地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而禧安擔憂地看了她好幾眼。
“半月後,宮中行祭秋,那一日,宮中将有大亂。”
記憶中,阿史那笑着湊近岑祯的耳朵,“而我隻希望,岑将軍你,什麼也不要管,什麼也不要幹,而你想要的那些東西,我保證,最後都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