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勝半邊身子重重磕在地面,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疼得他冷汗直冒,一時竟無法起身。
緩了好一陣,他才咬着牙,雙手撐地,艱難地直起身子。
方才慕酌卸脫他胳膊的那一下,讓整條手臂像脫了力般耷拉着,腳踝處也傳來陣陣劇痛——
應該是剛才摔倒時扭到了。
李勝好不容易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從四肢傳來的尖銳刺痛,令他忍不住“嘶嘶”吸氣。
他強壓着疼痛,目光先是落在慕酌身上,旋即語氣緊繃:
“不管你是不是打算篡位,這都與我無關。你提的要求,我同意。不過,我也有我的條件。”
說到這兒,李勝刻意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全場。
當觸及宛楪時,他瞳孔微縮,眼中閃過一絲忌憚。僅僅幾秒,他便迅速收回視線,不敢多做停留。
宛楪垂眸斂目,羽睫在白皙臉頰投下小片陰影,大腦飛速梳理着各種線索,權衡着利弊。
慕酌忽然笑着,笑聲在空曠的室内回蕩。
末了,他眯起雙眸,眼中閃過一絲戲谑:
“說說看,你有什麼要求?難不成是想讓我殺了北國皇帝,扶持你登上皇位?”
說話間,他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撚着衣袖上的玉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仿佛将此事當作一場有趣的鬧劇,散發着玩世不恭的氣息。
李勝像被人猛地扼住喉嚨,瞬間漲紅了臉,喉嚨裡“咯”地一聲,差點嗆住。
他瞳孔劇烈收縮,眼中滿是恐懼與不可置信,結結巴巴道:
“那……那倒不用。你既然知道我母妃的事……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從哪得到的消息。”
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語氣裡透着一絲急切,“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務必把母妃救出來。至于李林……”
提到這個名字,李勝臉上的肌肉瞬間扭曲,聲音因激動微微發顫,
“那個狗東西,我要他死!”
此時的他,周身散發着瘋狂的氣息,興奮得幾乎要顫抖起來。
緊接着,李勝渾身劇烈顫抖,仿佛篩糠一般,他猛地伸出食指,狠狠戳向自己心髒位置,聲線凄厲:
“李林給我下毒!”
話音未落,他的眼眶瞬間充血,猶如困獸般布滿血絲,整個人被瘋狂的恨意裹挾:
“我要讓他付出代價!讓他一寸一寸感受心髒撕裂的劇痛,在痛苦中死去!”
李勝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咆哮,每一個字都從齒縫間擠出,帶着令人膽寒的怨毒。
慕酌聽聞,劍眉瞬間上揚,動作頓了一下,旋即側過臉龐,目光意味深長地看向宛楪。
兩人視線交彙刹那,他嘴角微抿,沒發表任何看法,周身氣息神秘難測,權衡着什麼。
李勝仍在喋喋不休,許是毒性發作,又或許是體力耗盡,他的聲音愈發沙啞。
突然,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他身形一晃,“咳咳”幾聲,猛地向前踉跄半步。
慌亂間,他伸手死死抓住身旁牆壁,指甲幾乎要摳進牆裡,才勉強穩住身形。
“我沒别的要求!”
李勝聲嘶力竭地吼着,每一個字都帶着濃重的喘息,
“救出我母妃!讓李林……那個龜孫子,不得好死!要他死得慘烈!”
此刻的他,雙眼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渾身散發着瘋狂的氣息。
宛楪聽着李勝近乎癫狂的話語,嘴角不自覺微微勾起,劃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細微的動作,卻沒能逃過李勝的眼睛。
刹那間,李勝眼神一凜,充滿警惕與愠怒,猛地轉頭逼視宛楪,質問道:
“這位公子,看你方才笑意,莫不是對我的話有意見?又或者,你另有盤算?”
李勝的态度較之初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不再是劍拔弩張、滿臉戾氣,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揣測。
此刻,他看向宛楪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審視與期待,更像是在尋求一位勢均力敵的合作夥伴。
“這位公子,我是真心想和你探讨這個問題。”李勝的語氣裡帶着一絲恭敬,“不知你有何高見?”
究竟是慕酌之前的一番話,戳中了他的要害,還是身處絕境的他,終于認清了形勢,決定放下身段?
沒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但可以肯定的是,李勝已然意識到,在這場複雜的博弈中,多一個盟友,就多一分勝算。
宛楪并未打算解釋自己方才的笑意,眸光微轉,語氣平淡又帶着幾分探究:
“聽你一心要李林死,打算讓他中什麼毒?又想讓他何時毒發喪命?”
說話間,她随意地拂了拂衣袖,暗暗留意着李勝的反應。
宛楪的聲音不疾不徐,在空曠的室内回蕩,讓這場對話愈發顯得諱莫如深。
宛楪緩緩擡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笑容裡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敷衍,以及程式化的禮貌。
她微啟朱唇,開口問道:“方才聽你說中了毒,究竟中的是什麼毒?”
說話看似關切詢問,實則漫不經心。
李勝身形一僵,臉上血色瞬間褪去,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緩緩垂下眼眸,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靈魂,往昔的痛苦回憶如潮水般将他淹沒。
良久,他嘴唇微微顫抖,艱難地嗫嚅着,聲音低得如同蚊蠅:“赤鍊蠱……”
三人靜靜地伫立着,任衣角随風飄動。
裹挾着遠處山巒間獨有的草木清香,恍惚間,遙遠的人和事,順着風的軌迹,穿越重重時光,紛至沓來。
宛楪腦海裡快速檢索,确定自己從未聽聞“赤鍊蠱”。
可她面上波瀾不驚,一個盤算在心底悄然成型——
借着這個機會,和李勝做筆交易。
她微微前傾,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開口道:
“赤鍊蠱雖說棘手,但并非無解。不過……這解法,自然是有代價的。”
語氣笃定,仿佛對破解之法胸有成竹,實則暗藏試探,準備将這場交易的主動權牢牢攥在手中。
宛楪自信笑笑,不知道在人類世界那些江湖人數的話裡學的東西,能不能唬住這個人。
宛楪輕擡下颌,望向已然大亮的天空,晨光為她勾勒出清晰的側臉輪廓。
随後,她收回目光,看向李勝,神色認真:“我認識一個小孩,叫阿已,被那位心狠手辣的将軍擄走了。當時一群人追我,慌亂間,我把阿已藏了起來。可如今,我怎麼都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