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酌斜倚着樹幹,露出半截蒼白修長的手指。
他饒有興緻地注視着宛楪失控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桃花眼裡流轉着玩味的光。
篝火将他的側臉鍍上暖暈,卻化不開眼底的冰冷。
他又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枯葉,在指間輕輕揉搓,聽着李勝在馬車上的辯解,胸腔裡發出低沉的輕笑。
随着笑意漸歇,宛楪終于靠回樹幹,胸口仍在劇烈起伏。她盯着遠處模糊的山巒,目光卻穿透夜色,不知落在何處。
慕酌則仰頭望向天際,月光為他高挺的鼻梁鍍上銀邊,在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雲層緩緩掠過,将那輪若隐若現的月亮時掩時現,恰似他此刻捉摸不透的心思。
李勝的聲音在夜色裡愈發急切,麻繩摩擦車廂的吱呀聲混着他沙啞的喘息:
"我知曉北國半數以上的密道!還有各城布防圖......"
見兩人始終冷臉,他忽然話鋒一轉,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宛楪,幹裂的嘴唇扯出讨好的弧度,
"還有這位小兄弟,撒謊人的巫蠱之術都能破解,定然能不凡,說不定以後會大有作為啊,南國有你這樣的人才真是太榮幸了!"
語調谄媚得如同融化的蜜,尾音卻因過度激動而發顫。
慕酌原本輕叩劍柄的手指驟然收緊,鎏金螭紋硌得掌心生疼。
他斜睨着馬車上那道貪婪的目光,桃花眼泛起冷意,忽然側身擋住月光,将宛楪籠罩在自己投下的陰影裡。
銀線繡邊的衣擺随着動作揚起,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無形的屏障,布料摩擦聲裡裹着若有若無的威脅。
連綿不絕的誇贊聲中,宛楪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
她轉身欲往溪邊走去,卻在轉身刹那呼吸一滞
——朦胧月色下,慕酌半側的臉龐被月光勾勒出完美的輪廓,微抿的薄唇泛着淡淡的绯色,似笑非笑。
整張臉在月色的映襯下,既有少年般的純淨,又帶着幾分魅惑衆生的妖冶,美得驚心動魄.
那模樣純淨得如同琉璃雕就的人偶,全然不見白日裡的狠戾。
火光跳躍間,他垂眸擦拭劍身的動作優雅至極,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寶,卻讓宛楪無端想起毒蛇吐信時的緻命美感。
霜色月光漫過層雲,将整片荒原浸成冷白。
不同于那天正午驕陽的熾熱暴烈。
這輪圓月裹着絲綢般的柔光,卻在不經意間将萬物輪廓勾勒得鋒利如刃。
慕酌仰靠在虬曲的樹幹上,月光順着他流暢的下颌線流淌,在高挺的鼻梁投下清淺的陰影。
微阖的眼眸、舒展的眉峰,俊美得此刻竟像被月光親吻過的白玉雕,連垂落額前的碎發都泛着銀輝。
篝火明滅間,他擦拭劍柄的動作舒緩優雅,鎏金螭紋在指節間流轉,美得近乎不真實。
宛楪望着那張被月色浸透的側臉,胸腔裡泛起陌生的震顫,仿佛有根羽毛輕輕掃過心髒。
讓她想起深山林澗中偶然瞥見的絕美昙花——轉瞬即逝,卻驚心動魄。
然而下一秒,記憶如淬毒的箭矢破空而來:
那些被慕酌輕易折斷的脖頸,飛濺在他玄色衣袍上的血珠,還有他眸中永遠化不開的寒冰。
寒意順着脊背竄上後頸,她猛地後退半步,撞得身後枯枝簌簌作響。
夜風卷着砂礫撲在臉上,終于将那層虛幻的迷霧吹散。
可笑自己竟會被這張皮囊迷惑,忘了這張比月色更美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比厲鬼更可怖的靈魂。
她暗暗攥緊袖中短刃,冰涼的觸感讓意識漸漸清明——在這個人面前,心軟就是取死之道。
真是瘋了。
宛楪隻覺得渾身泛起一陣冷意,她下意識地避開慕酌投來的目光,臉上露出一絲冷淡。
然而,她内心反而有些慌亂。
李勝誇贊她牽制住了撒謊的人,可她深知,身旁這位殺神絕非易與之輩。
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這其中的蹊跷?
就算是她自己,也該懷疑自己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才做到的。
慕酌不可能發現不了!
一旦他深究下去,那麼……
宛楪的心髒猛地一緊,似乎漏了一拍,全身泛起陣陣冷意。
她該驚慌的,可她卻強迫自己呼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胸口悶悶地疼,宛楪咬着唇,緊張地等待着慕酌接下來可能的反應。
如果他真的發現不對勁,現在就應該動手殺了慕酌,以絕後患……
可自己現在根本沒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