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齊暮川忽地側身,視線瞥向搖曳的燭火,“今夜你便隻能睡在這裡了。”
“嗯,明白。”
言冉又是鄭重地點點頭。
打地鋪她也在行,流落四處時,什麼草棚、破廟她都睡過。
齊暮川收回視線,見女子面不改色,依舊保持着絕對認真的神情看向他,不由懷疑自己是否沒有講清。
“我是說,今晚,我們兩個,都睡在這間屋裡。”
“我明白的王爺,”言冉四下看看,壓低聲音,“我知道這樣做是為免引端王疑心,我現下身份是王爺你的紅顔知己,自然是要睡一間屋子的。”
說完之後,她又見齊暮川神色古怪,隻當是王爺不願打地鋪又拉不下面子明說,連忙又補充道:“王爺,你放心,我一點都不嬌氣,不會搶你床榻,我睡地闆或桌子就行。”
齊暮川:……
這女子,就當真沒什麼男女有别的想法麼……
他哪裡會知道,言冉雖明白男女有别,但自八歲入了楊家班,師父從不因她是女子對她區别對待,她自己也認為女子與男兒自當是一樣的,和衆師兄對戲練習、武術切磋,從不因自己是女子而羞怯示弱。
今日雖與男子同處一室,但有正當緣由,二人也未行逾矩之事,自是不用扭捏作态。
見屋外監視之人遲遲不離開,言冉也不敢靠近門邊,便尋了床腳的位置坐下。
她心中着實好奇為何齊暮川如此忌憚端王,他們分明都是王爺。可猶豫半晌,看着齊暮川陰沉沉的臉色,終究還是沒敢開口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言冉方才繃緊的神經也放松下來。
可這一放松,小腹的疼痛感就密密匝匝冒了上來。去歲寒冬,為了逃生在都橫河泡過大半日刺骨河水後,每每來癸水,都會疼得幾欲暈厥。
止疼藥也沒帶在身上,她緩緩靠向床柱,努力深呼深吸以減輕疼痛,但額上還是冒出了細密汗珠。
齊暮川出于男女之别,一直站在床頭旁邊稍遠處,盯着門外晃動的人影。
可過了半晌都沒再聽見言冉的聲音,心中奇怪,轉頭看去,發現女子面色慘白縮在床腳,微閉着眼,唇色更是白的吓人。
“言姑娘,你怎麼了?”
他快步行至言冉身邊,蹲下身,瞧見她額間發絲都被汗水浸濕了,黏在面頰上。
“我沒事。”言冉輕輕搖頭。
她一雙眸子原就澄澈好看,此刻染上幾絲霧氣,又透着隐忍的堅強,齊暮川隻覺心中突的有些發酸。
他伸出手,拂去女子黏在面頰的發絲,見她雙手一直捂在小腹,大約便明白了緣由。
起身理了理床榻,将被褥卷成小山包的模樣,然後輕聲說道:“言姑娘,你往後靠靠。”
“……嗯?”
言冉不解,但疼痛已讓她無法冷靜思考,隻依言向後靠去——軟軟的……
又挪了挪,找了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整個身體都窩在了柔軟的被褥中。
“謝謝你啊,王爺。”她迷迷糊糊輕聲道謝。
齊暮川沒再說話,沉思片刻後走到門前,打開大門。
門外站着的兩人似是吓了一跳,立刻恭敬拱手:“王爺,端王讓我們過來照看,王爺有什麼需要,吩咐我們就行。”
“備一壺熱水,”他沉聲說道,“再去轉角往裡的房間,找一個叫荷花的丫鬟,讓她過來服侍。”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恭敬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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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言冉睡得踏實極了,似乎一夜無夢。次日醒來,看見齊暮川坐在桌邊,用手撐着頭,面色——可以說是不悅極了。
莫非自己晚上打呼噜了?
還是說夢話了?
不會剛好還說了齊暮川的壞話吧……
诶,等等,他坐在桌邊,她睡在床上——她占了他的床?
言冉讪讪一笑,“早啊,王爺。”
想起來,昨夜腹中疼痛,齊暮川還整理了被褥讓她靠着,再後來也不知是疼暈過去,還是睡着了,總之再睜眼就是現在了。
齊暮川看着言冉,此時他心中确實有些郁悶。
昨夜叫來荷花服侍言冉擦了薄汗換衣歇下。荷花走後,他進屋喂了言冉一顆止疼藥,然後準備趴在桌上打個盹,可誰知這女子睡覺十分不老實,一翻身便被将被子掀了。
于是這一整完,他蓋了她掀,他再蓋她又掀。
反反複複許多次,整宿都沒有休息好。也不知這女子此前究竟是做什麼的,獨自睡在相識不久的男子房中,她竟可以睡得這麼踏實。
言冉見齊暮川冷臉不說話,以為他是不滿她言而無信、鸠占鵲巢,便識趣噤聲下床。去到屏風後,簡單洗漱完,來到銅鏡前一看,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
又仔細一看。
嗯?
這衣服,好像不是自己昨晚穿的那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