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眼不花耳不聾,陛下說雖說得一本正經,但她分明瞧見自己兒子對着那景王使了個眼色。
隻是她着實不明白陛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如今滿城都在說景王有謀逆之心,他竟與之交好?
可到底今日是壽宴,官員衆多,她也不能拂了皇帝的面子,便隻好擺擺手,示意皇帝自便。
一直伏在地上的言冉此時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靜靜起身。
隻是她這一起身,一張素白明淨的臉就這麼落在太後眼中。
太後面目微怔,又喚三人停步。
“你——”她伸出手點了點言冉,“上前兩步,擡起頭來。”
言冉不解太後為何突然叫住她,心中忐忑卻也隻能照做,隻往前邁了兩小步,擡着頭卻并未與太後對視,隻将目光落在她的鼻尖。
“你是景王府的丫鬟?”太後仔細打量着言冉。
“回太後,是的。”
言冉唇畔還挂着淺笑,模樣乖巧。
“是何年歲?”
“回太後,十八。”
“像,太像了……”太後喃喃自語,“年歲也對得上……”
“在王府做事多久了?”
“尚不足月餘……”
“籍貫何處?為何跟了景王?”
“回太後,小女籍貫莜州,因戰亂家人盡亡,小女逃難至釜州,幸遇王爺救了小女一命。”
言冉一邊回答,心中卻愈發不解太後為何要問她這些。
身後的齊暮川見太後看向言冉的目光頗有幾分超越尋常的關懷,更是如臨大敵,生怕那坐于高位之人覺得這女子生得乖巧,将她真當丫鬟要了過去。
他甚至想到了若太後真開了口要人,他就直言自己早已看上了這丫鬟,也不必管什麼身份禮數一說,他絕不放人。
他已打定主意,除非言冉自己要走,否則誰都不能從他身邊帶走她……
就在齊暮川眸内寒意漸起時,高位上的太後終于還是擺了擺手,連說幾聲“罷了”,示意他們離開。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門外,太後才又落寞地望向茶杯,隻覺自己大抵是年歲大了,看誰都覺得像故人……隻可惜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故人已逝生者如斯。
如今她要做的,是幫衡之守好這皇位。
殿外,齊暮川剛一踏出殿門,就轉身緊緊抓住言冉的手。
“王爺。”
言冉着急縮回手,低聲提醒,“我是王爺的丫鬟,王爺莫壞了規矩,叫人瞧見了不好。”
話已說完,卻見齊暮川緊抿着唇,手上卻未松開半分。
他掌心溫熱。
言冉四下打量,因着陛下在側,周遭的丫鬟太監盡數伏地行禮,倒是無人敢擡頭觀望。便不再掙紮,由齊暮川抓着,加快步伐跟着陛下來到一偏屋。
一入屋内,宗正衡之便轉身吩咐屬下關好屋門,守在屋外。
再一轉頭,看向齊暮川二人,問道:“你們在書信中寫到的,萬分緊急,需要我全力配合之事,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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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甯宮外,孫班主帶着一衆小夥子正在做最後的排演,大家滿目肅然,盡數懷着死意。
豆苗心神不定,握在手中的長槍“哐啷”落地,她蹲下去撿,卻又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還好戲班子裡舞刀弄槍受傷是常事,他們随行都帶着藥箱。
豆苗捂着傷口,小跑着去了旁處,就在她打開藥箱給傷口上藥時,正好瞧見一身着紫色官府的男子大步朝孫班主走去,他身形頗為高大,生得濃眉小眼,對着爺爺略微拱了拱手。
“孫班主,辛苦了,一個時辰後,咱們正式開戲,務必要讓貴人們都看得盡興。”
正說着,他雙手合抱,大拇指指天行禮。
孫班主亦是客氣回禮,待目送這位大人離開後,才又朝豆苗招了招手。
“豆苗,你還磨蹭什麼,快些去上妝,将你的戲服換上。”
聞言,豆苗隻得胡亂包紮好傷口,抱着自己即将換上的衣物,随着身旁的丫鬟向偏屋行去,今日那裡特意安置了專供女子換妝的屋子。
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
阿冉姐姐說了,她會護下戲班子裡的所有人,還會護下他們遠在邊境的父母……豆苗明白,自己如今也無退路,也無其他選擇,理應相信阿冉姐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