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此言,宗正衡之的唇角又揚起溫和笑意。
三年了,他還以為他們兄弟間的隔閡再也無法解開……幼時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同他一起闖禍一起受罰的暮川,在經曆了那件事又被禁足府中十多年後,就像變了個人一般。
總是冷冷淡淡拒人千裡的模樣。
他用了三年時間都沒能拉近兩人的距離,沒想到魏國刺客一事,反倒讓暮川開始同他坦誠相待。
若是放在以往,怎可能從他口中聽到這般直率的請求。
“暮川,你細細說來。”
齊暮川鄭重點頭,目光卻落向言冉。
他想過了,往後他定是要迎娶阿冉做王妃的,既是如此,如今也不該在聖上面前藏着掖着,這裡并無外人,主意是阿冉想的,理應由她來說。
跟随眼前之人的視線,宗正衡之的目光也掃向言冉,大略看明白其中緣由,見言冉傷口尚未包紮好,便拉着齊暮川來到桌旁落座。
本就忐忑不安的嚴明見聖上落座,驚得立時站起,連聲說着像他這般官級的臣子與聖上同席實屬于理不合。
“……無妨,嚴太醫,坐。”
宗正衡之擺了擺手,示意嚴明坐下,“方才你在外間大叫朕也都聽見了,知你是擔心朕的安危,既忠心如此,若再拿你當外人,就是朕的不是了。”
說完,他又看向臉上抹着厚重油彩的女子。
“你是,言姑娘吧?”他問道。
言冉略做點頭:“陛下好生厲害,我畫成這樣都能認出。”
“非也,”宗正衡之飽含深意地瞥了齊暮川一眼,“方才在外間我并未認出姑娘,隻是能與暮川一同前來,一點皮外傷就讓他挂心至此的,應當就隻有言姑娘了。”
齊暮川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卻并未反駁。
言冉淺淺一笑,但心中明白此時絕非閑話家常的時候,便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便将事情始末與各位講個明白。二位太醫,這件事還需太醫配合,嚴太醫既已自己闖了進來,不妨就配合祝太醫繼續後面的行動。”
嚴明撓了撓腦袋,聽見“闖”這個字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諸位,事情還要從釜州山匪說起。”
偏殿内,衆人屏氣凝神,聽言冉細細講來。
從釜州官匪勾結,私開鐵礦,制鐵器運往哈茶,到後宮哈茶和親公主蕭貴妃蕭日京,多年苦心謀劃,指使前釜州刺史司徒俊文隐藏身份,籌謀大計。
再到蕭日京下毒謀害将軍夫人,并火燒将軍府;以及她與景王如何巧遇戲班子,如何得知魏國大批刺客藏于梁京,又如何設計抓捕刺客……
嚴明聽得心驚肉跳,甚至大氣都不敢出。
宗正衡之沉思良久,這才知道原來九弟在信件裡輕描淡寫的“恐有心人在太後壽宴圖謀不軌”一句,背後竟還有如此多的事情。
暮川竟在短短半月内,在未曾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就抓捕了幾十名藏于梁京城内的魏國刺客。
他這個九弟,着實不簡單。
還有這個言姑娘,關其言行恐怕并非将軍之女,也非出自尋常人家。
她竟能想出混入戲班子假裝行刺之計,借以引出藏在暗處的魏國刺客以及圖謀不軌之人。這等大膽的計劃,有任何一個環節失誤,她都可能直接賠上自己一條命。
可她為何要賭上所有,參與到這件事中來?
言冉已講明事情前因,看着衆人似乎各懷心事,便稍作停頓,滿飲一杯茶後才繼續開口道:“我與景王殿下推測,蕭日京所做之事恐與魏國也有所關聯,她臨死前說過,說我們就要輸了,輸得徹底。”
“原來我們以為她不過就是死前虛張聲勢,現在想來,可能她早已知道梁京城内藏了大批魏國刺客。”
“魏國刺客頭目丘龍尚未落網,我們暫時不知他們是否還有後續計劃,但無論他們計劃什麼,陛下都是他們此行的最大目的,因此,我們想請陛下裝作被刺命懸一線,重要事宜還請——”
言冉猶豫了一瞬。
在她與齊暮川所有的計劃裡,聖上是最大的變量。
接下來的這個請求,若聖上對景王存有任何疑心和不信任,将無法施行,一旦提出可能還會給齊暮川惹來禍端……
“重要事宜,朕就全權交給九弟。”
宗正衡之淺笑着說道。
衆人皆驚。
嚴明瞪大了眼,憋氣憋到差點讓自己背過氣去,祝太醫趕緊給他順了順,遞過一塊糕點,讓他安心聽自己被安排的任務就好,其餘的事情别聽那麼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