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卻想起了最初遇到的那個坐在輪椅上蒼白消瘦的宛如男鬼的謝景星,一時有些難過。
“你現在也可以同他們一起騎在馬上追逐獵物,你方才帶我來的時候不是騎的很好嗎?”
少女的話語夾雜着細微的關心,謝景星聽的失笑,看向少女的目光愈發的柔和。
“我早就習慣了坐在這裡看他們打獵,真要我去同他們一道強奪獵取我反倒覺得難受。”
“也是。”少女了然的點點頭,“我也喜歡這裡,這兒是整個圍場的最佳觀賞位。”
二人正說着話,斜後方冷不丁飛來一隻冷箭。
“小心!”
謝景星拉着沈棠一個翻滾躲過了那箭,本以為就此逃過一劫,誰知緊接着而來的是更加密集的箭矢。
不用想也知道這次刺殺肯定是沖着謝景星來的。
也不知那殺手同她有什麼仇怨,頗有種不死不休的架勢,那箭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的直往他們這邊放。
沈棠好幾次險些被流箭擦到,她被謝景星護在懷裡,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快跳出了嗓眼,看着密密麻麻飛來的箭矢,腦中有一瞬空白,再回過神來二人已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正好跌進了坡底的水潭。
秋日的潭水一路冷到了骨子裡,沈棠被謝景星從水潭裡撈出來後,整個人止不住的直哆嗦。
“我就知道,遇上你準沒好事。”
她緊緊懷着雙臂,濕漉漉的眼眸惱怒的看着同樣濕哒哒的、一身狼狽的青年。
“是我連累了你。”謝景星苦笑一聲,在周圍找了些幹枯的樹枝堆在一起,從懷中掏出火折子三兩下就生起了火。
“在這生火,不怕他們追過來嗎?”沈棠不自覺的靠近火堆,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問出的話聲如蚊呐。
“什麼?”謝景星聞聲看去,這才發現沈棠抱着膝不知何時閉上了眼,整張臉都紅通通的。
他心下一沉,伸手搭在少女的額上,果不其然入手是一片滾燙,萬幸他從前倒黴慣了,身上常年帶着各種應急的藥。謝景星從懷中找出退燒的藥丸喂她吃下,之後就坐在一旁靜靜的守着人。
沒過多久,雲松循着暗号氣喘籲籲的找了過來。
“人都引過去了?”見到雲松,謝景星不複在沈棠面前的柔和模樣,面上什麼神情都沒有,垂着眼眸冷聲問道。
“找人扮成您的模樣,都引到國公爺那邊去了。”
“恰逢國公爺身邊圍了不少宗親,那刺客一箭射過去,當即就亂了套,慌亂間有不少人都受了傷。陛下聽聞此事後大怒,下了死命令說是務必要将那刺客找出來。”
“是嗎?”謝景星心情很好的笑出聲來,“這下該換我那個好弟弟睡不着覺了。”
雲松呐呐低頭,不敢多言。便是沒有這波刺客,他這個主子也多的是辦法叫府上的二公子坐立難安。
二人說話間,撲通一聲又有人掉進了寒潭。
謝景星和雲松剛站起身,就見那人猛的從水中站起用力晃了晃身上的水,之後擡頭露出一張兇狠的面容,竟是穆歲。
聽聞有刺客出現在圍場,穆家幾人這才發現沈棠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怕她遇上刺客出了意外,各自分頭找了起來。
穆歲根據那刺客用的箭矢,一路找到了坡頂,見到散落一地的箭矢,坡邊還有人滑落下去的痕迹,他心下一急,顧不上多想就那麼滾了下去,就這麼一路掉到了水潭裡。
“謝世子!”穆歲顧不上濕透了的衣裳,先是看到了謝景星主仆,之後目光一轉看到了火堆旁的沈棠,當即快步走了過去,對着沈棠焦急的喚道,“棠棠……棠棠……你沒事吧。”
沈棠聞聲醒了過來,整個人仍舊燒的迷迷糊糊的,穆歲見狀一把抱起她,腳步匆匆的往住的地方走去。
沈棠渾渾噩噩的回到圍場時,圍場裡正鬧哄哄的,聽說是雲陽候府的公子不慎從馬上跌落,被踩成了重傷。
沈棠此刻卻無心關注這些,她燒的混沌的腦中隻剩方才謝景星和雲松的對話。
她好像又被他騙了。
回想過去種種,從杏花村開始,他就總是在騙她。
她明知他的話不可信,也清楚他背後有許多的麻煩事,可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軟相信他。
想到自京中重逢後的種種,沈棠心底滿是茫然,分不清究竟那個才是真實的謝景星。
這些日子,他在她面前好似真的成了端方君子,毫不猶豫的答應幫忙查沈家的事,耐心的帶她梳理京中的人情世故,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及時出現救她于水火。她一度以為他這幾年養好了病,也換了性子,真成了個溫和良善的好人。
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照舊冷冰冰的籌謀盤算,分明還是從前那個冷聲說要和她做交易的人。
她怎麼就忘了,他是沒有心的啊!
腕上的那對金镯叮叮當當的響着,沈棠卻再沒了當初的那份歡欣雀躍,誰知這對金镯的背後,又需要她付出怎樣的代價。
一想到方才聽到的對話,她就會控制不住的想,謝景星在她面前虛與委蛇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當初他接近穆家,讨好三娘和穆歲為的是解除他身上的厄運,可她早都答應了幫他,他還在她面前作出這副好人模樣,為的又是什麼?
沈棠腦中昏昏沉沉的,怎麼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