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與悶油瓶不同，黎簇的身體并沒有那麼強大的自愈能力，在他的背後還有一些細小的傷口，很淡，幾乎看不出來了，這些傷口是我留下的。

“怎麼了？”黎簇側頭低垂着眼簾看我，“再摸下去我會想歪的。”

我沒說話。

黎簇的眼裡閃過一絲戲谑：“看到自己作的孽了嗎？”

我擡眼朝他笑了一下，他大概是沒想到我還能笑的出來，他忽然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整張臉逼近我：“不感到内疚嗎？”

我的下巴被他抓得生疼，因為他的靠近，我聞到他身上沐浴乳的香味和水的氣息，我被迫擡頭看他，在他那雙黑色的眼睛裡看到了略帶狼狽的自己。我想黎簇早幾年估計還沒有膽子敢朝我做這樣的動作，我悠悠開口：“挺内疚的，早知道當年應該換一個孩子替你去。”

這就是他的逆鱗，他一直相信，這件事情隻有他能做成，他之所以不會泯然于衆，那就是因為他是黎簇，他和所有人都不同。當年也就是這個念頭支撐着他一路走過來，說的難聽點就是這個年紀的中二病。

黎簇一聽就大怒，對于他來說，他可以承受痛苦與傷害，但是如果在我眼裡任何人都可以替代他的話，這是絕對不行的。

我被他一把按住，後腰抵到桌子上，堅硬的桌闆撞到我的脊柱，我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他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我忍着痛朝他笑了一下。

黎簇看了我一會，就現在的身體條件而言，我完全打不過他。黑眼鏡跟我說過，他很有天賦，而黑眼鏡對我的評價是毫無特點，平平無奇。至于現在，連我的身手都算不錯，黎簇這小子的身手更是已在那些汪家人之上了。

跟他動手，我隻有挨揍的份。

我一直覺得黎簇還是個小孩子，可這會兒站在我的面前，帶給我的壓迫感不輸于以往的任何一個對手。

“去洗澡吧。”他生硬地說，仿佛在壓抑着什麼，移開了視線轉身去穿衣服。我想，也許他真的想揍我一頓。

我自己伸手正了正自己的下巴，口腔裡有淡淡的血腥氣彌漫開來。黎簇很快穿好了衣服，等他出門了，我才進浴室洗澡。我想，我大概就是沒辦法和黎簇長時間和平共處，我們總是忘不了曾經給彼此帶來的傷害和内疚。

洗好澡以後，我又開始聯系小花，悶油瓶和黑眼鏡還是沒有消息，追蹤到他們手機的最後定位離我們所在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小花正在當地夾喇嘛，準備讓人帶一些裝備進山，因為再往裡面走已經沒辦法用車了，所以裝備隻能靠人力和牲畜一點一點往裡運。

小花說，幹的畢竟不太合法，所以還要避着人，讓我别着急。

說實話，我在來這裡之前倒沒有多着急，但是現在踏上了這裡的土地之後，我發現自己迫切想要見到悶油瓶。這種心情急切而不可等待，甚至就想現在摸黑進山去找他。

晚上睡在床上的時候，腦子裡湧現無數個念頭，甚至連汪藏海的事情也一起扒出來想，可是這些事情想來想去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當年去過那麼多危險的鬥裡都是吃的進睡的着，但是這會兒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有可能是因為這次是我一個人在路上，也有可能是現在的心境與當初已經大不相同了。

我翻了個身，繼續閉上眼睛，想着先把腦子放空，然後慢慢入睡，明天就要進山了，下一站就是地質研究基地，到了那裡以後我要想個理由跟粱世伯告别，繼續深入山裡……

想着想着，睡意竟然湧了上來。現在雖然是夏初的季節了，但是山裡的夜裡還是很冷，我裹着被子，一時間在半睡半醒間有點迷迷糊糊的感覺。我知道自己一旦是這個狀态，那就馬上要進入深層睡眠了。

“吳邪。”

聲音低沉輕柔，仿佛悶油瓶在我耳邊輕聲呼喚我。

我想我果然要睡着了，不然怎麼會出現悶油瓶的聲音呢。我側過身，抱着被子要進入夢鄉。迷迷糊糊中，耳朵好像被人輕輕咬住，柔軟濕潤的觸覺從極度敏感耳朵上傳來，傳遞過來一陣陣如電流流過般的顫栗。

我往前挪了挪，還不耐煩地把被子裹地更緊了，可是這種感覺立刻就追随上來，繼續阻撓我的睡眠。

我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了，伸手就去摸床頭的大白狗腿：“尼瑪煩不煩！”

我的手已經按在大白狗腿上了，黑暗中的一隻手卻輕松讓我撂下刀，握着我的手腕不動分毫，我回頭看去，黑暗裡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個人的側影。

我一時呆愣在那裡，雖然看不到臉也聽不到那人的聲音，但是我竟然也一下子就認出了那個人。

“小哥……”我低喝一聲，下一秒就被按住了嘴。他的力氣很大，我本來就剛睡醒，被他一按，直接重新躺回了床上。

我急着想問他怎麼出來的，黑眼鏡去哪裡了，你們發生了些什麼時候，我們這都跑到這裡了……